人說,老校長的太陽穴上老大一個口子。
那血,混著白漿子淌到地上,滲到磚頭縫里去,叫人看了……”
“觸目驚心?”
“俺不懂,也記不住這些詞兒,反正就挺嚇人的。”
“后來呢?老校長就白白死了?”
“后來?可不就白死了么。革委會那些驢貨還跟你解釋啥嗎?他們找了張草席裹裹就把老校長埋了,就埋在村西頭兒亂墳崗子那兒。
校長下葬那天,那幫畜生把老師們都帶過去了,說是警示、教育、端正態(tài)度、有利于改造啥的。
你沒見那個場面,畜生們使一根手腕粗的麻繩,把老師們串成一串,押著走,不讓抬頭。
老師們戴著高帽子,掛著大牌子……
俺不認字,也不知道那牌子上寫了啥,反正不是啥好話。
但是俺眼不瞎,一眼就看出來老師們都挨了打。
俺們村小一共才四個老師啊,有三個胳臂都被打折了,那個紅霞老師,女老師,讓那幫驢貨打得鞋都穿不上,腫的老大。
她光著腳,邁一步就一個血印子,邁一步就一個血印子。
村兒里的老少爺們兒們都掉淚了,但沒一個人敢吭聲。
李老師,你說,這是為啥啊?
這些教娃娃們學知識,學文化的老師們,干了啥喪盡天良的事情啊,咋就被人容不下了呢?為啥要受這么大罪呢?”
李志遠抹了把淚,低下頭,雙拳緊握,也在心里拷問著:是啊,為啥呢?
張德凝捂著嘴,眼淚撲簌簌掉落下來。
蘇牧推推眼鏡,跟高遠小聲蛐蛐:“這是看到那一段兒了?”
顯然,高遠這個小團伙的組成人員們都看過他這篇小說了。
高遠點點頭,說道:“肯定啊,那段就在開頭,能看不到嗎?”
“遠子你有點兒缺德啊,開頭就這么催人淚下,把我們幾個老爺們兒看得都鼻子頭發(fā)酸,眼圈子通紅。”陳建功搗了高遠一下。
“后面的故事不是積極向上了么。再說了,一篇好的文章,你不抓開頭抓什么?抓二奶嗎?”高遠振振有詞。
這幫貨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胡說八道,也習慣了他偶有驚人之言。
他們在這貨的熏陶下,被動學習到很多新詞兒。
比如說:淚目、悲催、渣男等等。
他們甚至明白了“臥槽”在不同語調(diào)下表示的不同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