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鶴覺得自己好像睡著,卻又似乎神智是超脫著,她幾乎不能思考些別的,只是在想――我是醒著,還是已經(jīng)睡著了呢?
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子,只是迷迷糊糊的。
……
距離她躺下大概已經(jīng)過了很久了吧?似乎是聽到雞鳴?聽到鳥叫了?身上有些溫?zé)幔顷柟鈫幔?/p>
!
眼前其實還是黑的,可是身上又好痛。
五臟六腑似乎都要燒灼起來,但又叫她冷的牙齒發(fā)顫,蜷縮起來,抱住自己,只是把臉埋進織金枕褥里咳嗽。熏了沉香的銅爐烘著后背,卻止不住骨縫里鉆出的酸疼――那疼是活的,順著骨髓爬到后槽牙,逼得她咬住枕頭。
逼得她想哭泣。
在這種身體的苦痛的加持下,心也會變得越發(fā)柔軟,變得越發(fā)敏感么。
如影隨形的痛楚侵蝕著太陽穴,鉆進腦子里,宛若狡猾的毒蛇,銳利的齒嵌進每一寸血肉,蠶食著她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而這大概已經(jīng)是不知道多少次從睡夢中疼醒,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痛得想哭,還是無力的什么過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她越發(fā)希望,有一個什么人能陪在身邊,能給她一個懷抱,能給她一個xiong膛,以便于哭泣的時候的啜泣,只讓她聽見,以至于不讓她,不讓尹元鶴自己所察覺。
……
她渴求這一種,精神上,還不夠,她在不能夠忍受在壽命,在時光的歲月蹉跎中不能言語的這萬分的情誼――宛若瘋長的藤蔓,噴薄的火山,似乎已是正如一杯再也不能接受一點水的,將要溢出來的茶水,渴求傾瀉。
可是沉默。
可是沉默。
沉默就如同平靜的湖水,是所謂三尺白雪下,已死的獸尸,隨著日月輪換,仿若古神羲和從天際馭六車的輪回。
她再不能忍受了――
屋外明月高懸,可心頭卻如十日懸空似的。
……
女人披上了外衣,不曾點起堂內(nèi)的燈,只是從屋里出去,掩了門,跨過一個又一個的門檻,最后拉過馬廄里的韁繩,聽到心滿意足的嘶聲,翻身上馬,自門消失在狹長的,還未曾天亮的街口。
……
可是沉默?
她沉默太久了,這一切,都是一根引線太長的導(dǎo)火索。是明白的叫她要在生命的最后日子,要開始燃燒,要做一個明燭。
可那樣僅僅夠嗎。
她要做燃燒的火,要日日夜夜不息。
邊關(guān)的變故,早就不理朝政的君王,即將一觸即發(fā)的戰(zhàn)事,茍延殘喘的軀體,還有……未曾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