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坐直身體,威嚴的聲音清晰地傳遍大殿:“周元朗通敵叛國,罪不容誅。然,朕念其曾隨先帝于潛邸,侍奉多年,尚有舊情。特賜毒酒一杯,留其全尸,以彰朕……仁德寬宥之心?!?/p>
“其家產抄沒,其黨羽,爾等三司會同京畿衛、京衛司,按律嚴查,務求除惡務盡,以儆效尤!欽此?!?/p>
“臣等遵旨!”鄭培元等人如蒙大赦,慌忙叩首領旨。
皇帝的旨意瞬間將一場震驚朝野的滅口毒殺,巧妙轉化為彰顯帝王仁德、平息物議的政治手段。
“趙長生留下。”
待群臣退出,殿門合攏,空曠的崇政殿只剩下君臣二人。
景武帝的聲音陡然轉為低沉銳利,“此事,你怎么看?”
趙長生立刻抱拳,聲音壓得極低:“回陛下,毒藥相同,手法一致,時機精準選在沈都統查抄周府、即將深挖之時!絕非巧合!”
“這幕后之人,心狠手辣,且能量極大,竟能將毒手伸入天牢最深處!”
景武帝微微頷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溫潤的玉扳指,眼中寒光流轉:“朕要你,動用京畿衛最隱秘的力量,給朕盯死三件事?!?/p>
“其一,黑鳩草的源頭,如何流入,何人過經手;其二,那個小黑瓶,是如何送到周元朗手中;其三,天牢之內,無論官職大小,給朕徹查!”
“有任何可疑縫隙,立刻密報于朕!”
他頓了頓,目光如鷹隼般鎖住趙長生:“記住,暗查!勿要打草驚蛇。至于那紅蝎子標記……”
景武帝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也一并留意。朕倒要看看,這潭黑水底下,還藏著多少魑魅魍魎!”
京衛司值房內,燈花噼啪輕爆。
沈峰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窗外最后一縷天光勾勒著他挺直卻緊繃如弓的脊背。
“砰!”
一聲悶響,他身側博古架上,一只前朝官窯的瓷盞被他無意識擦過,跌落在地,摔得粉碎。碎瓷片濺開,如同此刻他心底壓抑的驚濤駭浪。
“周元朗,你不是自詡不會死嗎?怎么死了!”
沈峰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冰冷刺骨,每一個字都帶著刀鋒般的銳氣。
周元朗死了!
在最關鍵的時刻,死在了層層重兵把守的天牢死囚牢里!
這哪里是滅口?
這是赤裸裸的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