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內的喧鬧與工坊深處的金鐵轟鳴,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隔膜分開。
定遠商行后院那場震撼人心的正名大會余溫尚在,蘇清瀾凌厲的反擊與沈峰恰到好處的“添柴”,已將鄭、楚兩家精心編織的污名之網撕得粉碎。
商行總號內,蘇清瀾并未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她目光沉靜如水,指尖在一張巨大的北方商路輿圖上劃過,最終落定在幾處標志著鄭、楚核心絲絹產區的節點上。
“王叔,”她的聲音清晰有力,帶著乘勝追擊的銳氣,“輿論既已反轉,便是我們反攻之時。傳令下去,聯合江南蘇氏所有渠道,全力調集資金與庫存,尤其是‘定遠棉紡’新布!”
她頓了頓,眼中閃爍著洞悉市場的鋒芒:“目標,鄭、楚兩家在北方的絲絹業務根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其傾銷之策,攻其腹心之地!”
“價格戰,打到底!”
“我們的布,質優價廉,更攜正名之威,此乃天時地利人和!務必要撕開一道缺口,讓他們在北方市場,也嘗嘗焦頭爛額的滋味!”
王大力精神一振,抱拳領命:“是,蘇小姐!我立刻去辦!”
“還有,”蘇清瀾補充道,指尖在輿圖上幾處糧草轉運樞紐點了點,“侯爺提及的‘米券’之策,由張富貴全權負責,在北方選點試行。此策關乎深遠,務必隱秘推進,先穩住地方糧價,建立可信渠道,為后續可能之需,預做儲備?!?/p>
“明白!張富貴那老小子精于此道,定不負所托!”王大力眼中閃過欽佩,迅速轉身,旋風般投入新的商戰布局。
與此同時,城郊百味工坊深處,那座被嚴密把守、連錘鍛聲都刻意壓低幾分的獨立營帳內,氣氛卻截然不同。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汗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絕望氣息。
陶明魁梧的身軀如同鐵塔般矗立,他剛剛將一桶冰水潑在角落那個被捆成粽子、渾身濕透且布滿青紫淤傷的紅蝎子探子頭上。
“嗬……嗬……”探子嗆咳著醒來,眼皮腫脹得只剩一條縫,看向陶明的眼神充滿了深入骨髓的恐懼。
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輪番“關照”,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折磨,已經將他的意志碾成了齏粉。
“骨頭夠硬啊,”齊振英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他手中把玩著一柄特制的、帶有倒刺的細長鋼針,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幽光。
“不過,再硬的骨頭,也經不住爺們兒慢慢敲打。說,紅蝎子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老巢在哪?頭兒是誰?!”
探子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仿佛想說什么,又被巨大的恐懼扼住。
步星蹲在他面前,眼神平靜得可怕,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重錘砸在探子心上:“想想清楚。熬下去,無非是多受幾天零碎苦頭,最后變成亂葬崗一具無名尸。說了,興許還能留條賤命,看看這世道以后的風向?!?/p>
狄不過則像一尊沉默的石雕,站在稍遠處,銳利的目光鎖定探子的每一絲細微反應,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般擠壓著對方最后的空間。
“十…十三……”探子終于崩潰了,嘶啞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紅蝎子是…是十三太保!不…是十三位大人!各管一片區域……數字為名……冷十三是其中之一……”
他斷斷續續地供述著這個龐大而隱秘的殺手核心架構:等級森嚴,區域獨立,成員只認刺青標記和直屬上級的單線指令,如同精密運轉的黑暗齒輪,彼此隔絕,互不知曉全貌。
“每…半年……半年一次……碰頭……就在……京都西郊……‘聽松別院’……”探子用盡最后力氣,吐出了最關鍵的信息,“……三天后……子時……”
營帳內陷入短暫的沉寂。
陶明幾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凝重與興奮交織的光芒。
審訊記錄被迅速整理成冊,連同那份染血的口供,第一時間送到了沈峰案頭。
此刻的沈峰,正站在工坊深處一個更隱蔽、更寬闊的試訓場邊緣。
場中,狄不過、齊振英、步星、陶明四人,正各自帶領著一支由二十五名精悍成員組成的“巴屠”小隊,緊張地進行著訓練。
他們手中握著的,不再是熟悉的兵工鏟或制式刀劍,而是一根根沉重、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管狀物——燧發槍!
“裝藥!”狄不過的聲音短促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