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暖閣里,炭火燒得正旺,銅壺里的普洱咕嘟作響,茶香混著霞姐新蒸的棗泥糕甜香,在窗欞結霜的冬夜里織成暖網(wǎng)。
溫羽凡放下筆,指尖蹭過紅宣邊緣的灑金紋路。
案板上攤開的春聯(lián)紙堆里,“萬象更新”的橫批微微斜倚,墨色的撇捺間還凝著未干的水汽,恰似他冰封的心境正隨著炭火的暖意緩緩消融。
自肅清武道協(xié)會的蛀蟲,又與霞姐心意相通后,這京城的風雪似乎都柔和了些。
廚房傳來瓷碗相碰的輕響,霞姐正將最后一道熏魚碼進青花大盤,圍裙上的面粉在暖黃燈光下像落了層細雪。
“這橫批寫得歪了?!毕冀闾缴砜戳搜郏浯滂C子蹭過紅紙邊緣,“年三十的春聯(lián)得周正,不然要被老輩人念叨?!?/p>
溫羽凡低笑出聲,伸手去扶橫批,指腹卻在觸及紙面時驟然僵住,掌心傳來細微的震顫。
炭火燒裂的輕響突然刺耳,銅壺的咕嘟聲也仿佛被拉長了尾音。
褲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澤井”二字像道驚雷劈碎暮色。
“喂?”他接起電話,聽筒里傳來的并非慣常的沉穩(wěn)嗓音,而是混雜著電流雜音的急促喘息。
“溫先生!”澤井的嗓音撕裂夜空,背景里隱約傳來木料斷裂的悶響,“就在剛剛,山口組……他們襲擊了道館!”
“你說什么?”溫羽凡的指節(jié)捏得手機發(fā)燙,墨汁順著指縫滴在“新”字的最后一豎上,洇成猙獰的血點,“傷亡如何?”
“鐵雄身受多處槍傷,幸好他皮糙肉厚沒有大礙,黑田君為護學員斷了三根肋骨……”澤井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但最糟的是……夜鶯姑娘和刺玫姑娘在混亂中被擄走了!他們開著涂著櫻花紋的黑色廂式貨車,朝著神奈川方向去了!”
“什么?!”溫羽凡猛地起身,椅腿刮擦青磚發(fā)出刺耳銳響。狼毫筆從指間滑落,墨點在紅宣上砸出猙獰的疤。
他眼前驟然閃過刺玫握刀時緊抿的唇線,閃過夜鶯發(fā)間永遠縈繞的茉莉香,丹田內(nèi)勁陡然翻涌,竟將案頭銅爐震得離地三寸,爐中炭火簌簌飛濺。
“我馬上到!”他拇指猛按掛斷鍵的剎那,銅爐里迸出的火星恰好落在灑金紅宣的“新”字上,將那點墨痕灼成焦黑的疤。
而在他掛斷電話的瞬間,霞姐已提著圍裙出現(xiàn)在廊下,藏青色旗袍的盤花扣上還沾著魚鱗。
霞姐注意到溫羽凡眼底翻涌的殺意,指尖下意識按上他腕間那道舊疤,觸感冰涼如淬過雪水的刀鋒:“出什么事了?”
溫羽凡匆忙抓起椅背上的墨色風衣,聲音中透露著焦急:“我在櫻花國的朋友出事了,我得趕緊過去?!?/p>
“是那個姑娘?”霞姐的聲音沉如寒玉,但誰想到下一刻她竟然沒有發(fā)怒或是阻止,反而道,“我和你一起去?!痹捯粑绰湟研硐騼?nèi)室走去,旗袍下擺掃過青磚,驚起幾星炭火余燼。
“霞姐,你別去?!睖赜鸱舶醋∷滞螅菩牡哪塾≡谒直?,“櫻花國那邊情況不明,你……”
“閉嘴?!毕冀惴词炙﹂_他的手,樟木衣柜的銅環(huán)在她指尖叩出清響,“我說過要盯緊你……免得你在櫻花國又被哪個藝伎勾走魂魄……”她從衣柜深處翻出暗青色織錦勁裝,“要么一起去,要么我現(xiàn)在就訂機票自己飛過去……”尾音隨著衣柜門“砰”地合上戛然而止。
溫羽凡望著她眼底不容置疑的光,哪里聽不出“盯著”二字不過是偽裝成警惕的關切。他喉結滾動,最終只吐出一個字:“好?!?/p>
正將破邪刀插入腰間暗袋時,李玲瓏蹦跳著闖入院落,馬尾辮上掃過廊下燈籠,驚起一串細碎金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