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隆和呂娥同時失聲,臉上俱是詫異,“垂簾聽政?”
李承隆年輕氣盛,最先按捺不住,一步跨到范尚面前,“你此言何意?速速道來!”
范尚深吸一口氣,聲音清晰而沉穩(wěn),“陛下尚未親政,朝政大事,名義上仍需輔臣與太后共同擔(dān)責(zé)。此乃祖制!太后娘娘以陛下年幼,國事繁重,需有人從旁協(xié)助陛下、參贊機要為名,提出垂簾聽政之請,合情合理,名正言順!”
呂娥不等李承隆反應(yīng),已斷然打斷,“范尚!你可知如今朝堂之上,十之八九皆已附逆霍莽?他豈會坐視哀家分權(quán)?此議一出,必遭其雷霆反撲!屆時,不僅垂簾之事成空,更會打草驚蛇,引來無窮后患!”
她眼中憂慮深重,霍莽今日在偏殿的威壓猶在眼前。
李承隆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是啊……母后所言極是。霍莽樹大根深,如何肯讓?就算母后提出,又有幾個朝臣敢附議?怕是……”
他想起早朝時那些大臣噤若寒蟬、唯霍莽馬首是瞻的模樣,心頭一片冰涼。
范尚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冷靜,“陛下、太后容稟!朝堂之上,依附霍莽者雖眾,但絕非鐵板一塊!總有不甘屈居其下、心懷怨懟者!更有那些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清直之臣!再者,皇親宗室之中,難道就沒有對霍莽專權(quán)跋扈、欺凌幼主而心懷不滿、甚至感到威脅之人?”
李承隆和呂娥聞言,眼神同時閃爍起來。
范尚的話,像一把鑰匙,驟然打開了他們被霍莽威勢壓得近乎絕望的視野。
是啊,霍莽再勢大,也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更壓不住所有人心中的不平!
尤其是那些同樣姓李的宗室藩王……
范尚敏銳地捕捉到他們神色的變化,趁熱打鐵道,“陛下只需暗中聯(lián)絡(luò)這些對霍莽心存不滿、或忠于皇室之人,曉之以利害,動之以大義!太后娘娘垂簾聽政之請,便是陛下積蓄力量、凝聚人心的第一面旗幟!只要朝堂之上,能有十之二三的人敢于發(fā)聲支持,便足以撼動霍莽‘一言堂’的局面,讓他無法一手遮天!”
呂娥疑慮更深:“聯(lián)絡(luò)朝臣、宗室?談何容易!此舉無異于火中取栗!稍有不慎,風(fēng)聲走漏,被霍莽察覺,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太過冒險了!”
范尚看向李承隆,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力,“所以,陛下還需奉上最后一策——韜光養(yǎng)晦,示敵以弱!”
李承隆聞言苦笑道,“示弱?朕如今還不弱么?還需要示么?”
范尚卻拱手道,“請陛下徹底放權(quán)!任由霍莽擺布!朝堂之事,無論大小,陛下只管點頭稱是!退朝之后,陛下更需沉迷享樂,不理朝政……”
李承隆猛地瞪大眼睛,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讓朕……做個昏君?好你個奴才,你在這等著朕呢是吧?你到底還是霍莽的棋子……”
范尚斬釘截鐵地打斷道,“陛下!唯有陛下隱忍,暫時退出舞臺,收斂所有鋒芒,霍莽才會放松警惕!陛下越是表現(xiàn)出對霍莽的不滿,甚至試圖培植自己的力量,霍莽對陛下的防范和打壓就會越緊!唯有陛下徹底不問政事,只知玩樂,霍莽才會將目光從陛下身上移開!”
李承隆本來還在氣憤范尚居然讓自己主動放權(quán),但聽他這么一說,又覺有幾分道理。
呂娥倚此時鳳目灼灼,盯著范尚看了許久,這時道,“說下去!”
范尚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諫言道,“當(dāng)陛下退出霍莽的視線,那些被霍莽打壓排擠的勢力,那些忠于皇室的力量,甚至霍莽陣營中因利益不均而心生不滿之人,都會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他們,便會成為霍莽新的眼中釘!朝堂格局,將因陛下的隱退而重新洗牌!屆時,誰忠?誰奸?誰可拉攏?誰需提防?涇渭分明,一目了然!”
寢宮內(nèi)一片死寂,只余下三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呂娥和李承隆都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太監(jiān)”,誰也沒有說話。
范尚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陛下要做的,便是繼續(xù)隱忍!讓那些反對霍莽的人,自己去匯聚力量!讓朝野對霍莽專權(quán)的不滿,自己去醞釀發(fā)酵!正所謂‘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霍莽一旦認(rèn)為陛下徹底不足為慮,他的貪婪、他的跋扈,只會變本加厲!待到天怒人怨、眾叛親離、墻倒眾人推之時……”
說到這,他猛地抬頭,直視李承隆,“陛下!那取他性命、收回大權(quán)的利刃,便不再是陛下一人之力,而是這被他親手推至對立面的洶洶大勢!滅霍莽者,非陛下,實乃其自身之貪婪狂妄也!”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