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平靜地,迎著父皇那,足以殺人的目光。
緩緩地,搖了搖頭。
“父皇,您錯了。”
“兒臣,不是在教訓您。更不是,想要您的龍椅。”
李承乾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李世民那,憤怒的喘息聲。
“兒臣只是想告訴您一個,您或許早已察覺,卻始終不愿承認的事實。”
“——那就是,父皇您,所熟悉的那個‘世界’。那個靠著‘平衡’,靠著‘權謀’,靠著‘恩威并施’,就能,穩固統治的世界……”
李承乾的眼中,閃過一絲,超越了時代的,深邃的悲憫。
“它,已經過時了。”
“什么?!”李世民徹底被自己兒子這番,更加“大逆不道”的言論,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父皇,您坐擁四海,富有天下。但您可曾真正地看過,這天下最真實的模樣?”
李承乾,緩緩站起身,他沒有再看李世民。
而是,走到了那幅,巨大的輿圖之前。
他的手,輕輕地拂過那廣闊的,大唐的版圖。
“……您看到的,是長安的繁華,是萬國的來朝。”
“兒臣看到的,卻是在那些看不見的角落里。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百姓,因為一場小小的天災,而流離失所,賣兒賣女。”
“您看到的,是世家門閥,為您點綴太平,吟詩作賦。”
“兒臣看到的,卻是他們在暗中瘋狂地兼并土地,隱匿人口,將我大唐的根基,蛀得千瘡百孔。”
“我大唐的軍隊,戰無不勝,開疆拓土。”
“而那些普通的士兵,在戰后,即便是僥幸活了下來,也可能會因為一點小小的傷殘,失去所有,最終淪為一個被世人遺忘的廢人。”
“父皇,”李承乾轉過身,那雙亮得嚇人的眼睛,直視著李世民。
“這,就是您引以為傲的,‘貞觀之治’。”
“一個看似光鮮亮麗,實則早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舊世界。”
“您,用您那,爐火純青的‘平衡之術’,去維持著這個世界的運轉。”
“用‘關隴’,去制衡‘山東’。”
“用‘晉王’,去制衡‘太子’。”
“用‘侯君集’,去制衡‘李靖’。”
“就像一個,最高明的補鍋匠,在這艘船上,東補一塊,西補一塊。然后,告訴自己,也告訴天下人,這艘船,依舊堅固,依舊可以航行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