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蟬飲露（第1頁）

寒蟬飲露

武判官瞇起眼睛。砂粒在瞳仁中炸開的剎那，他看見棺內(nèi)蜷縮著七名少女——每人眉心都釘著根冰魄針，針尾拴著肉眼難辨的銀絲，銀絲另一端沒入老者袖中。

“活人樁。”崔鈺的聲音像浸了冰水，“以處子元陰養(yǎng)冰魄，是欽天監(jiān)禁術(shù)。”他忽然扯下道袍拋向空中，袍內(nèi)朱砂符文化作七只火鴉，撲向青銅棺槨。

老者冷笑，手中銅鈴突然炸裂。鈴內(nèi)飛出的不是碎片，是三百只寒蟬——每只蟬翼都刻著赦罪令。寒蟬撲向火鴉的瞬間，整個墳場的氣溫驟降，連月光都凍成了冰渣。

“他要凍住時間。”崔鈺瞳孔異色流轉(zhuǎn)，青銅劍突然劃破手臂，血濺出的剎那，劍身浮現(xiàn)出二十八星宿圖，“判官大人，您可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寒蟬飲露’！”

血星宿圖映上天空時，武判官終于明白老者喉間冰魄的來歷——那是用三百名秋決死囚的喉骨煉成的“寒蟬鏡”，專門用來定格道家術(shù)法的瞬發(fā)瞬間。

河面冰層裂開

寒蟬飲露

一道星軌自長安方向延伸而來，所過之處冰臂盡碎。

星軌盡頭立著玄袍人，冠冕垂下的珠簾遮住面容，唯有手中玉如意泛著血光：“寒蟬飲露？飲的怕是你自己的腦髓。”

“國師？！”武判官一眼就認出眼前身穿玄色長袍之人便是大胤王朝的國師——陸離。

陸離披著鴉青色鶴氅，銀線繡的二十八宿暗紋在星光下若隱若現(xiàn)。約莫四十余歲，眉骨高聳如斷崖，鼻梁似劍鋒直貫山根，唇線抿成一道冷硬的弧度。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眼白竟是玄墨色，瞳孔卻泛著星砂般的銀藍，仿佛將整條銀河煉化其中。當他轉(zhuǎn)動視線時，武判官袖中的金印突然發(fā)燙，印底暗藏的星紋與那瞳中銀芒隱隱共鳴。

另一邊的崔鈺看著這如仙人一般降臨的國師陸離卻毫無波瀾。

老者瞳孔驟縮，喉間冰魄“咔嚓”碎裂。他想逃，卻發(fā)現(xiàn)星軌早已纏住雙足。獨臂漢子剛抬起九幽鏈，玉如意輕輕一點——鏈上骷髏頭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咬穿了他自己的咽喉。

最詭異的是赦罪劍客。

他劍身上的白發(fā)瘋狂生長，轉(zhuǎn)眼將自己裹成繭。繭中傳出悶響，似有什么東西在啃食血肉。國師屈指輕彈，白發(fā)繭轟然炸開，內(nèi)里只剩灘黑血，血中浮著塊欽天監(jiān)的赦罪令。

“回去告訴九千歲，”國師的聲音像冰錐刺入骨髓，“他養(yǎng)的狗若再敢碰龍脈，本座便讓他的頭蓋骨變成觀星臺的燭臺。”玉如意揮動間，星軌卷起三名刺客殘軀，化作流星墜向長安城外某處府邸。

崔鈺的青竹杖插進冰面，咳出的血在月光下泛著金絲：“國師大人好算計，連我?guī)煾傅难奂捕寄苣脕懋斦T餌。“

武判官默默收起金印。印底不知何時多了道星紋——那是國師留下的暗記。

“正如我先前答應過你的，你師父三日后會回到棲云觀。”國師的身影隨星軌淡去，余音卻在河面回蕩，“崔鈺，你該感謝這雙眼睛。九千歲怕的不是龍脈，是日月同輝照出的魑魅魍魎。”

寒風掠過河面，冰渣重新凝結(jié)成六棱霜花。

崔鈺拔出青竹杖，杖頭陰陽魚銜著半片寒蟬翼：“判官大人，你說九千歲此刻是不是正對著流星火雨砸茶杯？”

武判官望向長安方向，城防圖在懷中微微發(fā)燙：“他砸的該是觀星臺的瓦——畢竟國師這一擊，劈的可是欽天監(jiān)的顏面。”隨即又回頭看向正在給手臂傷口上藥包扎的崔鈺，笑著打趣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原來你小子早就拿了寒疆城主的好處，半路上我又被你坑了幾車龍涎香和朱砂不說，還傻乎乎的把守心坪山契拱手奉上。”

“誒，判官大人，我糾正一下，不是幾車，是三車龍涎香，二十車朱砂，外加守心坪的山契！”崔鈺抹了抹臉上的汗水，一本正經(jīng)的糾正。

“那些都是小事，我很納悶，你一個北境寒疆的修道人是怎么和國師大人認識的？”武判官很好奇，看著不遠處漸漸走來的隊伍說道，那些都是國師的人，這剩下的幾十里路想來不會再出什么岔子了。

崔鈺笑了，指著自己眼中的異色雙瞳，又望著武判官說道：“判官大人，瓷器易損，可要小心看護才是，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說罷，便自顧自的轉(zhuǎn)身離去，踏上了回北境寒疆的路。

望著崔鈺離去的背影，武判官又摸了摸自己藏在腰間，這一路上剛從來沒有在人前顯露過，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個銅葫蘆。銅葫蘆內(nèi)里鑲嵌的是一只瓷瓶，所謂的寒疆城防圖，節(jié)度使大印都不過是幌子罷了。

這只瓷瓶，才是此行長安真正的目的，而這些隱秘之事連國師都不知道，崔鈺這樣一個小道士竟然自始至終心如明鏡。

而且這一趟長安之行，這小子竟然一人吃盡三方紅利，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武判官想到這里，不由得暗罵一句：“如此靈光的頭腦，不去經(jīng)商修什么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