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原驚愕地看著耶律大賀,從未想過這種話竟然會出自自己的父親之口。
在他的心底,耶律大賀還是那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王。
還是那個能左右開弓,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以幾十騎鑿穿敵陣的契丹第一勇士。
那樣的耶律大賀豈會言敗?
他只會考慮如何擊敗對手!
然而事實上,耶律大賀已經六十歲了。
本就是風燭殘年,再加上這些年征戰四方,身上有暗傷無數,病痛無時無刻折磨著他的身體,同時一點點摧殘著他的意志。
耶律原咬牙回道:“父親怎么可能會敗?!還請您莫要說這種話!”
“人都會失敗,我只問你”耶律大賀死死盯著長子,“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呢?”
耶律原倔強道:“若真有那一日,兒寧死不降,必與奉軍拼死到底!”
沉默。
耶律大賀看著滿臉怒容的長子,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不知多久之后,他還是沉沉嘆了口氣,眼中滿是失望之色。
死戰到底很容易,玉石俱焚雖需要勇氣,也不過是一瞬間的熱血上涌便能做到。
耶律大賀想聽到的不是這些。
他寧可聽到,耶律原說自己會遠遁北方,請求室韋人庇護,以求復國。
或是投降奉國,忍辱負重,待日后東山再起。
但,耶律原最終還是給了他一個最愚蠢的答案。
耶律大賀沉默半晌,沙啞道:“父汗知道了,我不會敗的。”
耶律原聞言,如蒙大赦。
然而還未等他喘口氣,耶律大賀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心臟一縮。
“但,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那位奉王很厲害沒錯,但奉王終究是慶人,是中原人,是夏人。自古以來,中原人無數次打敗過我們,但從未真正征服過這片土地。”
“我們契丹人是狼,中原人是羊,或許羊群中偶爾會生出幾只強壯的異類,但羊終究沒辦法在這片土地存活,唯有狼才可以!”
耶律大賀看向耶律原,一字一句道:“記住,忍辱負重地活著,比悲壯地死去更需要勇氣!”
耶律原微微一顫,隨后低頭道:“兒臣,銘記于心。”
耶律大賀也不知道自己這番話,長子是否能聽進去,但此刻他已經沒有時間管這些事了。
“明日我會離開上京,國內之事就由你監管,莫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