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松節(jié)油的氣味依舊濃郁。
但沈韻卻清晰地感覺到,那片剛剛被小哲身影占據(jù)的空間,似乎還殘留著一種無形的熱度,以及一種……青澀而干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洗衣粉的淡淡清香。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靜物臺上——那本攤開的法典,那枚帶著兩人體溫的袖扣,那條被解下、姿態(tài)松弛的領帶……
臉上驀地一熱。
她抬手輕觸臉頰,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剛才那種……心尖被羽毛搔過的感覺,是什么?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身為畫家,身邊并非沒有追求者。那些所謂的藝術家、收藏家、畫廊經(jīng)紀人,或熱情或含蓄的示好,她應對得從容而疏離。
他們的眼神或帶欣賞,或帶欲望,她看得分明,卻從未像此刻這樣,僅僅因為一個少年安靜的注視、一個略帶緊張的撫平衣角動作,就感到臉頰發(fā)燙,心跳失序。
是因為……太熟悉了嗎?
這個被她從死亡邊緣撿回來的少年,這個在她身邊安靜成長、像影子般陪伴她多年的男孩,不知何時起,已經(jīng)悄然褪去了最后一絲稚氣。
他挺拔的身形、沉穩(wěn)中偶爾流露的局促、專注看人時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睛……
都在無聲地宣告著一個事實:他早已不是那個蜷縮在陰影里、滿身傷痕的孩子了。
他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了。一個……存在感強烈到讓她無法忽視的男人。
沈韻走到窗邊,推開一線縫隙。夜風微涼,吹拂著她發(fā)燙的臉頰。
樓下廚房傳來隱約的水流聲,是小哲在清洗慶功晚餐的杯盤。
那聲音規(guī)律而安穩(wěn),是她聽慣了的背景音。但此刻,這尋常的聲音卻讓她心緒紛亂。
她是不是……真的該考慮,走出這座自己親手搭建的孤島了?
比如,試著……去接觸一下畫廊那位談吐溫和、從未越界的策展人?或者,答應閨蜜一直熱心推薦的、那位據(jù)說性格很好的大學教授?
她需要一段正常的、健康的、能讓她擺脫這種詭異心悸的關系。一段……與小哲無關的關系。
夜色深沉。沈韻看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以及倒影深處,那扇透出溫暖燈光的廚房窗戶剪影。
心臟深處,卻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極其微小的空洞感,悄然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