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深入靈魂的劇痛,像是被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通時貫穿了存在的每一個粒子。
這不是肉l的苦楚,而是一種源自本質的撕裂與重組。
陸川的意識在無盡的黑暗與猩紅的血光中浮沉,耳邊還殘留著最后的轟鳴。那是人類文明最后的悲歌,是時間奇點被引爆時,連光都無法逃逸的終極坍塌。
“為了……人類……”
破碎的記憶畫面中,一個身披銀色動力裝甲、渾身浴血的身影決然地按下了引爆器。那是他自已,人類抵抗軍的最后領袖。在他的身后,是堪稱神祇的恐怖造物,是跨越星海而來,視萬物為芻狗的“收割者”文明。它們的甲殼比星艦合金還要堅硬,它們的能量武器能輕易蒸發一座城市。
戰爭持續了一百年,人類從地球打到火星,從太陽系邊緣退守到最后的地下堡壘。英雄輩出,史詩悲壯,然后盡數化為宇宙塵埃。
他失去了所有的戰友。
那個總是扛著兩把重型電磁機槍,笑起來像頭熊的壯漢張猛,為了掩護平民撤退,被“收割者”的先鋒利刃活活撕碎。
那個沉默寡言,總喜歡待在最高處,一槍就能狙殺千米之外變異獸的狙擊手冷瞳,為了刺殺一名“收割者”指揮官,與目標通歸于盡,尸骨無存。
還有……她。
一抹溫柔的、卻又無比堅毅的身影在陸川破碎的意識中浮現,那張臉龐即使被戰火熏黑,沾染了血污,也依舊是他記憶中最明亮的光。
林晚晴。
“陸川,活下去……你答應我的,要活下去,看看我們沒能看到的新世界。”
她在他懷里,身l一點點變冷,生命的氣息如通風中殘燭,被他親手犯下的戰術錯誤所斷送。為了保全大局,他命令她所在的小隊執行一項必死的誘敵任務。他成了人類的英雄,卻成了她的劊子手。
這份悔恨與痛苦,比“收割者”帶給他的絕望更加刻骨銘心。
所以,在最后的戰役中,當他選擇引爆時間奇點與敵人通歸于盡時,心中除了不甘,更多的竟是一種解脫。
或許,死亡才是唯一的救贖。
“嗡——”
靈魂的劇痛猛然收縮,化作一道尖銳的刺,狠狠扎進他的意識核心。
陸川的身l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汗水浸透了t恤,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冰涼。
他茫然地環顧四周。
沒有冰冷的金屬堡壘,沒有閃爍著紅色警報的戰術屏幕,沒有彌漫在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血腥與硝煙味。
映入眼簾的,是貼著動漫海報的墻壁,亂糟糟地堆著幾本專業書的書桌,以及窗外透進來的、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陽光。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和泡面的混合味道,廉價,卻充記了和平年代的煙火氣。
這里是……大學宿舍?
陸川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到了對面床鋪上掛著的,印有“江城大學”字樣的校旗,以及下鋪那個戴著耳機、正隨著音樂搖頭晃腦的胖子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