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喧囂漸漸平息,只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傷者的呻吟以及海盜們清理戰場的忙碌身影。擊退“沒王法”的興奮感很快就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和對傷亡的清點。
我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已的雙手。剛才那記“順勢背投”的感覺還殘留在神經末梢,那是屬于另一個靈魂、另一個世界的本能反應,卻在此刻救了人,也暴露了我自已。周圍那些海盜看我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從最初的漠視或好奇,變成了現在的驚疑、審視,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忌憚?
梁炳湊了過來,臉上又是激動又是害怕:“保仔……你……你剛剛……好厲害!一下子就把那個獨眼龍扔下去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厲害?或許吧,但在那個我記不清的世界里,這不過是基礎中的基礎。
還沒等我理清思緒,兩個手持腰刀的親隨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對我說道:“小子,大當家叫你過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福兮?禍兮?我完全無法預料。
我跟著那兩個親隨,再次走進了那間彌漫著煙草和酒氣,如今又多了一絲血腥和草藥味的船艙。
艙內的光線比白天暗淡了許多,只點著幾盞油燈。那位剛剛還在戰場上如猛虎般咆哮的大當家,此刻正赤著上身,靠坐在椅子上。他的左肩纏著厚厚的白色布條,布條上滲出怵目的紅色。顯然,之前的戰斗他傷得不輕。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卻依舊銳利迫人,正直勾勾地盯著走進來的我,眼神里的審視幾乎要將我刺穿。
然而,我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他身邊的另一個人吸引了。
那是一個女人。
她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正背對著我,小心翼翼地為大當家處理著傷口,動作嫻熟而穩定。她穿著一身利落的深藍色衣褲,勾勒出異常惹火的窈窕身段,腰間束著寬腰帶,更顯得腰肢不盈一握。即使只是一個背影,也能看出她身姿挺拔,絕非尋常的弱質女流。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也或許是手上的活計告一段落,她緩緩轉過身來。
我呼吸微微一滯。
好一個……英氣勃勃的女子!
她的容貌相當美麗,柳眉鳳眼,鼻梁高挺,嘴唇豐潤,是那種極具沖擊力的明艷長相。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并非她的美貌,而是她眉宇間那股不通于尋常女子的英氣和銳利!她的眼神清亮而沉靜,此刻正平靜地打量著我,目光中帶著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雖然穿著樸素的衣物,卻難掩其灼灼風華。
這就是……那位大當家的夫人?我心頭閃過這個念頭。
“你,”大當家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究竟是什么人?”
我心頭一緊,垂下眼簾,按照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雖然我知道這很可能沒用)回答:“回大當家,我……我叫張保仔,是新會人,之前遇上海難,被……被您救了。”
“哼,”大當家冷哼一聲,聲音里充記了不信,“新會來的落難小子?那你剛才那一下,是跟誰學的?別告訴我是你們村里哪個打魚的師傅教你的!”
來了!他果然不信!
我頭皮有些發麻,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編:“是……是我小時侯運氣好,遇到過一個云游的老拳師,他看我……看我順眼,就教了我幾手防身的把式……我也不知道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