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陽光跟不要錢似的潑灑下來,曬得人骨頭縫都發懶。店里那倆“武僧”一大早就扛著工具箱,喊著“邦羽維修,使命必達!”的口號沖出去禍害街坊了,留下我跟蘇雅守著空店。
“蘇老師,”我蹭到正在整理一堆陶片拓片的蘇雅身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大好春光,窩在店里研究幾千年前的鍋碗瓢盆碎片,是不是有點暴殄天物?”
蘇雅頭也沒抬,用鑷子小心地夾起一塊邊緣鋒利的陶片:“這叫與歷史對話。再說了,碎片怎么了?碎片里藏著的信息可能比完整的罐子還多……喂!你頭發蹭我癢癢了!”她終于忍不住笑著躲開。
“歷史天天對話,今天跟活人對話一下嘛!”我死皮賴臉地湊過去,“你看,陽光,微風,花兒對我笑(指了指許仙那盆蔫了吧唧的‘暗河幽蘭’),多么適合……約會!”
蘇雅放下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約會?李大老板,預算多少?是去吃米其林三星,還是去街角王大爺的煎餅攤加倆蛋?”
“俗!忒俗!”我大手一揮,“咱們今天走的是……懷舊文藝風!去城南老碼頭那邊新開的那個文創園逛逛,聽說有不少有意思的小店,再沿著江邊步道走走,吹吹風,看看船,餓了就……嗯,煎餅攤加仨蛋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囊中羞澀,許仙那個黑心資本家最近出差,報銷流程走得比蝸牛還慢。
蘇雅被我逗笑了,明媚的眼睛彎成月牙:“行吧,看在你這么有(摳)創(門)意的份上。等我收拾一下。”
城南老碼頭文創園,名字聽著挺唬人,其實就是把一片舊倉庫廠房改造了,刷了點五顏六色的漆,塞進去一堆賣手工飾品、創意文具、還有“孤獨的星球”咖啡店之類的地方。人不多不少,大多是年輕情侶或者拍照打卡的文藝青年。
我跟蘇雅手拉手,慢悠悠地逛著。她在一個賣手工皮具的小店前流連,對著一枚雕著抽象花紋的銅制書簽愛不釋手。我則在旁邊一個號稱“蒸汽朋克”風格的攤位上,對著一堆用齒輪、軸承、廢舊表盤拼成的“藝術品”直嘬牙花子——這玩意兒擺家里,半夜起來上廁所不得嚇出個好歹?
“老板,給女朋友買一個唄?純手工,獨一無二!”攤主是個扎著小辮、戴著圓框眼鏡的文藝男青年,熱情推銷,“你看這個‘時間之心’,多浪漫!象征你們永恒的愛情!”
我瞅著那個由生銹齒輪和斷裂發條組成的、棱角分明還帶著尖刺的“心”,嘴角抽了抽:“兄弟,你這‘心’……扎手啊。我怕我女朋友拿著它,一不小心把我送走了。”
蘇雅在旁邊噗嗤笑出聲,放下書簽拉著我就走:“走吧走吧,你這張嘴,遲早被人打。”
“打我?不能夠!”我得意地晃了晃我倆牽著的手,“哥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得穩重!”
事實證明,fg不能亂立。
從文創園出來,沿著江邊步道溜達。江風帶著點水腥氣,吹散了午后的燥熱,還挺舒服。步道一邊是欄桿外的江水,一邊是綠化帶和小廣場。幾個穿著緊身褲、豆豆鞋,頭發染得跟鸚鵡似的精神小伙,正圍著一個投幣的卡拉ok機鬼哭狼嚎,唱的還是那種土味情歌加社會搖的混合體,魔音穿腦。
我跟蘇雅下意識想繞開點走。結果其中一個黃毛,唱得正嗨,一甩頭,手里喝了一半的冰紅茶瓶子脫手而出,不偏不倚,“啪嘰”一聲,正好砸在我腳邊!濺起的褐色液體和冰塊渣子,給我那剛刷干凈的白色板鞋來了個親密接觸。
“哎喲臥槽!”黃毛自己也嚇了一跳,隨即看到自己“杰作”,再看看我那瞬間黑下來的臉,和他同伴看過來的目光,那點驚嚇立刻變成了為了維護“面子”的囂張。他吊兒郎當地走過來,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對著我:“喂!走路不長眼啊?把我飲料碰灑了!”
我:“???”大哥,你物理是體育老師教的?誰碰誰啊?
蘇雅趕緊拉了我一下,小聲說:“安如,算了,我們走。”
我低頭看了看慘遭荼毒的鞋,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最多十八九歲、一臉“老子天下沒有結束,請!
“哎?”黃毛愣住了,保持著那個前傾推人的滑稽姿勢,有點懵。剛才那感覺……怎么回事?
他那幾個同伴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黃毛!咋回事?”
“這小子找茬?”
“削他!”
我依舊站在原地,臉上甚至還帶著點無辜和茫然,攤了攤手:“幾位兄弟,有話好好說。我真沒碰他飲料,是他自己沒拿穩。你看我這鞋……”我指了指鞋面上的污漬,語氣那叫一個誠懇,“新買的,挺貴的。要不……你們誰賠我點清洗費?五十就行,我自個兒去刷刷。”
“賠你媽!”另一個紅毛脾氣更爆,一聽“賠錢”就炸了,掄起拳頭就朝我面門砸過來!拳風還挺猛,一看就是街頭打架練出來的野路子。
“安如!”蘇雅驚呼一聲。
我還是沒躲,甚至腳步都沒動。就在拳頭離我鼻尖還有幾公分的時候,我上半身極其詭異地、幅度很小地朝旁邊一側,那拳頭擦著我耳朵就過去了。同時,我垂著的左手,又是極其隱蔽地、如同拂塵般在他沖過來的大腿外側某個點上一“拂”。
“嗷——!”紅毛發出一聲怪叫!那一拳打空,本就重心不穩,加上大腿外側傳來的那股子難以言喻的酸脹麻癢感,像是一瞬間抽走了他腿上的力氣,整個人“噗通”一聲,直接給我表演了個標準的前撲跪地!膝蓋磕在水泥地上,聽著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