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第一場雪,細碎得像鹽粒,悄無聲息地給城市蓋了層薄被。天色灰蒙蒙的,帶著點清冽的寒氣,但小店里的燈光,是暖融融的橘黃。
玻璃門被推開,帶進一股冷風(fēng),也帶進了裹得像個球、脖子上還圍著條大紅圍巾的劉邦。他抖落肩頭的雪花,跺了跺腳上的雪水,臉上是凍出來的紅暈,卻笑得見牙不見眼:“嚯!還是屋里暖和!安如,你這暖氣開得夠足啊!”
他脫掉那件貂絨領(lǐng)子(人造的)亮得晃眼的新大衣,露出里面同樣閃亮的金色高領(lǐng)毛衣,腋下依舊夾著那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不過這次他沒急著拍桌子,而是先湊到暖氣片旁邊,舒服地嘆了口氣:“這鬼天真冷!剛結(jié)束城東技校的演講,那幫小子,熱情!非得拉著我合影簽名,耽誤老子回來喝熱湯!”
收銀臺后面,我正抱著個印著卡通貓的馬克杯,小口嘬著熱可可,聞言翻了個白眼:“得了吧邦哥,我看你是享受被追捧的感覺吧?簽名簽得手軟沒?”
“嘿!你懂啥!這叫個人魅力!”劉邦得意地一甩頭,從包里掏出個保溫桶,“看!演講贊助商送的!老母雞湯!真材實料!待會兒熱熱,咱哥幾個分了!”
角落的“科研基地”,項羽今天沒看那些玄乎的書。他穿著件深灰色的厚羽絨服,拉鏈拉到下巴,面前攤開一本厚厚的《家庭水電維修速成大全》,旁邊還放著扳手、螺絲刀。他眉頭緊鎖,對著書上一張復(fù)雜的管道圖,手指比劃著,嘴里念念有詞:“此…水路走向…頗為精妙…與孤所知古法…迥異…”聽到劉邦的動靜,他頭也不抬地哼了一聲:“劉季,莫要聒噪,孤正參悟此間…現(xiàn)代機關(guān)要義。”
“喲!大個兒轉(zhuǎn)行當(dāng)修理工了?”劉邦湊過去,好奇地瞅了瞅,“咋?研究你那宇宙能量不夠,改研究水管子了?”
項羽終于抬起頭,眼神里帶著點不服輸?shù)恼J(rèn)真:“此乃…安身立命之技!安如言道,技多不壓身!孤既已…回不去…”他聲音低了一瞬,隨即又揚起,帶著點豁達,“那便…在此世…扎根!做一…有用之人!”他順手拿起桌上那個已經(jīng)盤得有些溫潤的黑色金屬方塊,在手里掂了掂,又放下,仿佛只是習(xí)慣性的動作。
門又被推開,風(fēng)鈴輕響。許仙帶著一身清冽的寒氣進來,手里拎著個印著某高級超市l(wèi)ogo的大袋子。他脫下剪裁精良的羊絨大衣,露出里面的深灰色高領(lǐng)毛衣,整個人依舊一絲不茍。他瞥了眼劉邦的金毛衣和雞湯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目光又掃過項羽那堆維修工具和攤開的書。
“羽哥這是…準(zhǔn)備考水電工證?”許仙的聲音帶著慣有的、精準(zhǔn)的調(diào)侃,把袋子放到桌上,里面是各種包裝精美的火鍋食材——雪花肥牛、手打蝦滑、鮮切菌菇,還有一盒看著就價格不菲的冰淇淋。
“許老弟!來得正好!”劉邦立刻眉開眼笑,“看!雞湯!加上你這好料,晚上咱涮鍋子!圍著爐子暖和!”
“嗯,明智的選擇。”許仙點點頭,又看向我,“老板,你那只快禿了的仙人掌,我順路幫你換了盆新的。放窗臺了。”他指了指窗邊,果然多了一盆綠油油、生機勃勃的小仙人球。
“謝了啊老許!”我笑著應(yīng)道,心里暖洋洋的。這家伙,嘴上不饒人,事兒倒辦得貼心。
“小事。”許仙笑著應(yīng)了句,目光落在項羽手邊的金屬方塊上,“羽哥還盤著呢?看出什么‘宇宙奧秘’沒?”
項羽拿起方塊,對著燈光看了看,一臉嚴(yán)肅:“此物…導(dǎo)熱性…極佳!握之生暖…冬日…甚為合用!”他把方塊揣進羽絨服口袋,拍了拍,“暖手寶也!”
許仙:“……”
我噗嗤笑出聲。劉邦更是拍著大腿狂笑:“哈哈哈!暖手寶!大個兒你真是人才!老許花大價錢弄來的‘禁魔石’,到你這就成暖手寶了!哈哈哈!”
許仙無奈地推了推眼鏡,嘴角卻也忍不住勾起一絲壓不住的笑意:“行吧…暖手寶就暖手寶…總比某些人花五十塊買本廢紙強。”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劉邦的公文包。
“嘿!老弟!你又找茬是不是!”劉邦立刻跳腳。
小店瞬間又熱鬧起來。劉邦和許仙開啟了日常斗嘴模式,項羽則繼續(xù)埋頭研究他的水管子,時不時還拿扳手比劃一下。我起身把劉邦帶來的雞湯倒進小鍋里,放在電磁爐上加熱,又把許仙帶來的火鍋食材一一擺開。濃郁的雞湯香氣混合著食材的鮮味,很快在溫暖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窗外,雪似乎下得大了些,細密的雪花在路燈的光暈里打著旋兒飄落。街上的行人裹緊了衣服,步履匆匆。而小店里,暖氣嗡嗡作響,火鍋湯底開始咕嘟咕嘟冒出細小的氣泡,蒸汽氤氳。劉邦和許仙的斗嘴聲,項羽對著圖紙的喃喃自語,還有我擺弄碗筷的輕響,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無比踏實、無比喧鬧的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