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劉邦換下來的帶血繃帶時,我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發抖。那些滲血的紗布突然變成了大明軍營里污濁的麻布,掌心似乎又感受到朱高煦親兵小六子逐漸冷卻的體溫——那孩子才十七歲,腸子被箭簇絞爛了,臨死前還求我照顧他剛定親的姑娘。
"老板?"許仙的聲音將我從幻覺中拽回。他接過我手中的醫療垃圾,鏡片后的目光掃過我僵直的手指。沒有多余的詢問,只是遞來一杯熱茶:"云南古樹普洱,安定心神。"
茶很燙。熱度透過陶瓷傳遞到指尖,像是要把那些陰冷的記憶蒸騰出去。病房走廊里,劉邦正一瘸一拐地追著快遞員,嚷嚷著要加錢發順豐特快——他網購的"高祖同款"龍紋玉佩到貨了。
許仙成了病房里的潤滑劑和后勤總管。他動用了難以想象的人脈和財力,請來了最好的骨科和神經外科專家會診,安排了最頂級的單人病房和特護。
他一邊冷靜地記錄著劉邦換藥時的“臨床表現”和“情緒波動峰值”(聲稱是傳記素材),一邊還要安撫被項羽的偽科學理論繞暈的小護士,同時還得抽空處理他那龐大的商業帝國發來的緊急文件。他總是那么一絲不茍,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病房里的雞飛狗跳只是他觀察世界的又一個窗口。
今天換藥時,項羽突然提起:"那位總來查房的圓臉護士,三日未見了。"
我打電話詢問護士站,對方語氣困惑:"我們科室沒有圓臉護士?。磕遣皇怯涘e了?"
我看了看項羽的腦門,看來還得治治,掛掉電話之后仔細詢問了一下項羽,他腦袋現在情況到底怎么樣,得到肯定答復之后才放下心來。
"孤昏迷時,"項羽某天早餐時說,"夢見個瞎眼老叟在烏江畔拉胡琴,曲調與安"他的話被劉邦的慘叫打斷——這倒霉蛋又被熱豆漿燙了舌頭。
時間在消毒水味、哀嚎聲、偽科學辯論和鍵盤敲擊聲中緩慢流淌。又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調養,兩位“煞氣沖天”的歷史人物,終于迎來了出院的日子。
劉邦收拾東西時,從病床下掃出一撮琥珀色粉末。"這啥?中藥渣?"他隨手彈開。許仙卻蹲下身,用鑷子夾起殘留的顆粒嗅了嗅:"二胡松香,陳年老料。"
那天,陽光難得的好。我特意關了半天店門,早早來到醫院。項羽雖然頭上還纏著薄薄一層紗布,但步履沉穩,腰桿筆直,眼神重新恢復了那種睥睨的精光,只是偶爾望向高樓時,眼底會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得,這是應激了。
劉邦則拄著拐杖,臉上貼著膠布,走一步齜牙咧嘴一下,但精神頭十足,嘴里已經開始盤算著:“安如啊,你看我這形象,是不是特別有‘浴火重生’的勵志感?回頭得讓老李(賣書機構負責人)給我整個‘從漢高祖到下水道戰神’的主題演講,賣出的書肯定能翻倍!”
為了驅散晦氣,慶祝他們康復,也為了給這段提心吊膽的日子畫上一個(我希望的)句號,我干了一件特別俗氣但充滿煙火氣的事——在心理咨詢室門口放了一圈長長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炸響瞬間打破了街區的寧靜,紅紙屑漫天飛舞,硝煙味彌漫。引得樓上鄰居紛紛探頭,路過的行人側目。
“來來來!跨火盆!祛病消災,紅紅火火!”我又端出一個燒得旺旺的炭火盆,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