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那番話,像驚雷般在我混亂的意識里炸開一條縫隙。護不住所有人……不是罪孽……活著就是意義……放下不屬于我的“天”……
道理清晰如刀鋒,劈開了血污混沌的思緒??僧斈墙z清明剛剛透進來,目光觸及許仙平靜無波的臉,蘇雅淚痕未干的擔憂,還有項羽、劉邦緊閉的房門……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絕望感,如同潮水般瞬間反撲,將那絲縫隙重新淹沒。
天庭。
這兩個字,如同無法驅散的夢魘,牢牢盤踞在靈魂深處。從遇到許仙這癡纏千年的情種開始,白素貞那場凄絕的悲劇,再到被生生卷入大明王朝的血腥漩渦,直至如今這如影隨形、陰魂不散的通幽閣……哪一樁,哪一件,背后沒有那雙無形巨手的撥弄?
凡人?再強又如何?項羽力能扛鼎,破軍百萬,還不是被逼得自刎烏江?劉邦市井智慧,開創大漢,最終不也困于未央宮的孤寂?許仙千年經歷,洞悉世事,連白素貞一縷殘魂都尋不回!在這操控命運、玩弄因果的天庭面前,凡人的掙扎,凡人的情義,凡人的“柱子”……都不過是笑話!是螻蟻撼樹!是降維打擊下的塵埃!
與其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被碾碎,像林薇那樣變成掛在祭壇上的干尸,像朱高燧、朱高煦那樣在無謂的犧牲中化為塵土……與其拼盡全力,最終依舊落得個一無所有、遍體鱗傷的下場……
或許……投降認輸,才是唯一的生路?
天庭在我身上投入這么多“磨刀石”——白安茹的癡情絕戀,大明王朝的血火煉獄,許仙的千年癡纏,項羽的破界降臨,劉邦的意外卷入……不就是為了把我這塊頑鐵,磨成一把冰冷無情、斷絕七情六欲的“天刀”嗎?
……我無法像天庭希望的那樣,心如鐵石,視萬物為芻狗。
但是,我可以求饒??!我可以主動去當那把刀!只要……只要天庭肯放過他們!
“我……”喉嚨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我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灼燒著肺腑,目光掃過許仙和蘇雅,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決絕,“或許……或許我去認輸,去求饒……主動去當那個……神仙?”
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感到一陣荒謬的寒意,卻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語速加快:“我去天上!當個冰冷的石頭!永遠不下來!讓他們放你們一條生路!放所有人一條生路!白安茹的仇……不報了!通幽閣……不管了!只要你們能活著,能像現在這樣……像劉邦那樣當個老流氓,像羽哥那樣追他的虞小曼,像你老許這樣種種花……”我的目光最后落在蘇雅慘白的臉上,心臟像被狠狠揪住,“蘇雅……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她不該被卷進來……我走了……她……她還能好好生活……”
“啪——?。。 ?/p>
一聲清脆到刺耳的爆響,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客廳炸開!
我甚至沒看清許仙的動作,只覺得左臉一陣劇痛襲來,腦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扇向一邊!耳朵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嘴里瞬間彌漫開一股濃郁的鐵銹味。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火辣辣地疼。
許仙!那個永遠平靜如古井、優雅如謫仙的許仙!此刻竟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
他站在我面前,胸膛劇烈起伏,鏡片后的眼睛不再是深邃平靜,而是燃著熊熊怒火,那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烈焰噴薄而出!他周身散發出的不再是溫和的草木氣息,而是一種如同萬年寒冰炸裂、又似火山即將噴發的恐怖威壓!
“認輸?求饒?當神仙?”許仙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帶著滔天的怒意和……深深的失望與痛心,“李安如!你他媽腦子被那污穢之物啃了嗎?!”
他指著自己,指著項羽和劉邦緊閉的房門,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卻字字如重錘砸落:
“我!許漢文!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連白素貞的殘魂都尋不到!天天擺弄花草,你以為我在干什么?我在等!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能掀了那狗屁天庭桌子的機會!”
“劉邦!那老流氓!你以為他真甘心修一輩子破家電?他骨子里還是那個敢掀了秦朝桌子的沛縣亭長!他憋著氣呢!”
“項羽!他放下霸王的架子去研究什么狗屁戀愛兵法,你以為他真忘了烏江邊的血?他比誰都渴望一個戰場!一個能讓他戰死,而不是憋屈死的戰場!”
許仙猛地逼近一步,那強大的壓迫感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們這些人,頂著過去的皮囊,窩在你這個小破店里,看著愜意?頹廢?那都是假的!是壓著火!是失去了目標!我們不怕死!我們只怕死得毫無價值!死得像條被命運隨意碾死的蟲子!”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狠狠剜向我:“你他媽倒好!想投降?想自己去當神仙?你問過我們這些‘磨刀石’嗎?!我們他媽的需要你這種自我感動的奉獻嗎?我們等著跟你一起干他娘的!贏了一起喝酒!輸了一起躺尸!痛快!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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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著粗氣,眼中怒火未消,卻透出更深的痛楚,聲音也低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p>
“還有蘇雅……”他看向旁邊早已被這雷霆怒火驚得呆住的蘇雅,“她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對!正因為她普通!她選擇了你!你就該護著她!用你活著的力量去護!不是用你他媽的投降和當神仙來‘保護’!你走了,去天上當個石頭,她怎么辦?你讓她以后怎么過?守著回憶?還是天天對著天上的星星猜哪一顆是你這塊冰冷的石頭?!”
最后,許仙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尖銳,狠狠撕開了我最深、最痛的傷疤:
“投降?求饒?當走狗?李安如!這種當,你還沒上夠嗎?!在明朝!給朱瞻基當刀!結果呢?!胡善祥的族人死絕了!你要保的漢趙還有你親兵的家眷都他媽死絕了!你沾了滿手的血,除了把自己陷進更深的泥潭,你保住了什么?!投降主義換不來生路!只會讓你失去一切!最終連你自己都變成你最憎恨的那種東西!”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