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落地,熟悉的城市空氣混雜著尾氣和鋼筋水泥的味道撲面而來。沒有戈壁的風沙,沒有寺廟的陰冷,更沒有“白嫖”香火的便利。只有老王那幾十個未接來電的紅色數字,像催命符一樣在手機屏幕上跳動。
“人間煙火,真特么嗆鼻子。”齊天皺著鼻子,把裝著零食的破背包往肩上一甩,活像個進城務工的民工。
回到那間連招牌都懶得掛的“心理咨詢室”,門口已經積了一層薄灰。鑰匙插進鎖孔,發(fā)出生澀的“咔噠”聲,推開門,一股混合著舊書、灰塵和淡淡消毒水(蘇雅之前留下的)的氣息涌來。看著熟悉的沙發(fā)、堆滿雜物的辦公桌,還有墻上那張被老王投訴過“太喪氣”的抽象畫,我竟生出一絲荒謬的“回家”感。
“猴哥,二樓閣樓歸你,愛咋練咋練,只要別把樓板跺塌了就行。”我指了指狹窄的樓梯,“蘇雅,隔壁雜物間收拾出來了,委屈你當臨時練功房了。”
齊天二話不說,“噌”地竄上樓,只留下一句:“沒事別喊俺!俺要閉關!百分之一!百分之一啊!”隨后就是一陣翻箱倒柜的動靜。
蘇雅點點頭,放下背包,挽起袖子就開始收拾她那點行李和角落里的考古資料。她的動作安靜利落,很快就把屬于她的那點空間整理得井井有條。
生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按下了“復位”鍵。
沒有結束,請!
下班后,她會順路去菜市場買菜,然后回到店里,鉆進那個小小的開放式廚房。做飯時,她偶爾會對著水龍頭流出的水流凝神片刻,指尖微不可察地動一下,水流會瞬間變得極其細密均勻,或者精準地分成兩股注入不同的鍋具。有一次我看到她試圖用指尖凝聚水珠去戳破一個氣泡,結果水珠“啪”地一下散開,濺了她一臉。她面無表情地擦掉水漬,繼續(xù)切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飯桌上,是三人一天中唯一能短暫交流的時間。
“所里今天清理一批新出土的宋代陶罐,上面的符箓紋飾,有點…眼熟。”蘇雅夾了一筷子青菜,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像是某種簡化版的‘驅邪’或‘聚靈’變體,但組合邏輯很混亂,效果可能是反的。”
“哦?”我扒拉著飯,腦子里還在回放老王唾沫橫飛的畫面。
“百分之一!俺感覺瓶頸松動了!”齊天嘴里塞滿紅燒肉,含糊不清地嚷嚷,“就是這破地方…靈氣稀薄得跟刷鍋水似的!還是戈壁灘那個‘充電樁’得勁!”他眼神瞟向我,帶著點幽怨。
“知足吧猴哥,”我嘆氣,“有‘無線信號’就不錯了,總比被老王的口水淹死強。等安撫好這群祖宗,攢點錢,看能不能找個郊區(qū)帶院子的…”
“郊區(qū)?”齊天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沒香火,院子再大有個屁用…”
生活就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中繼續(xù):白天,我淹沒在凡人的焦慮、八卦和窗簾選擇里,用殘存的專業(yè)素養(yǎng)和市儈的生存本能艱難周旋;晚上,閣樓上的微光與低吼,廚房里偶爾失控的水珠,以及飯桌上關于符箓、靈氣和“充電樁”的只言片語,提醒著我們那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的“西天降罪”和未竟的復仇。
直到幾天后。
老王又一次占據了咨詢室的沙發(fā),唾沫橫飛地控訴他小區(qū)新?lián)Q的物業(yè)經理“面相不善,印堂發(fā)黑,肯定克業(yè)主財運”時,我一邊敷衍地點頭,一邊習慣性地想給他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