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間那張嘎吱作響的舊床,擠著我和蘇雅。天剛蒙蒙亮,窗簾縫里透進點灰白的光,正打在我眼皮上。
我沒睜眼,手指頭卻下意識地在空氣里瞎劃拉,指尖繞著股暖烘烘的小氣流,跟揣了個微型暖手寶似的。隔壁雜物間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像枯葉子在搓——得,禿驢又在努力收他那身揮之不去的“死人味兒”了,生怕大清早熏著我們。閣樓上準時傳來“咚!咚!”的悶響,夾雜著齊天那標志性的、憋著勁兒的低吼,這猴哥,大清早就跟樓板較上勁了。
我翻身下床,腳底板沾地,感覺身子比兩周前輕省了不少。
走到外間,燈也懶得開,閉著眼,凝神。嘿,眼前的世界不一樣了!空氣里不再是空蕩蕩,密密麻麻的細小光點,紅的藍的綠的灰的,跟飄著層彩色塵埃似的。我心念一動,幾縷紅光溜溜達達就飄過來,鉆進手心,暖融融的。睜開眼,右手食指一搓,“噗”一聲,一朵橘子瓣大小、穩穩當當的小火苗就跳了出來,黃澄澄亮堂堂,把還有點昏暗的屋子映亮了一小塊。
“喲,李大法師,晨練呢?”蘇雅揉著眼睛從里間出來,聲音還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但精神頭挺好。她手指頭隨意地朝廚房水龍頭方向一點,那水流“嘩”地就變了樣,不再是粗壯一股,而是分成了七八條晶瑩剔透的小水線,跟有生命似的,精準地鉆進幾個洗好的杯子里,一滴都沒濺出來。她沖我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眼神亮晶晶的,透著股小得意。
“雕蟲小技,雕蟲小技!”我嘿嘿一笑,指尖小火苗“咻”地一下收了回去。剛想顯擺一下新學的“輕身術”蹦跶兩下,閣樓門“哐當”一聲被撞開。齊天一個翻身直接跳了下來,手里那根不銹鋼晾衣桿舞得呼呼生風,帶起一股小旋風,吹得我桌上幾張廢紙嘩啦啦飛。
他落地無聲,渾身腱子肉繃得緊緊的,一股子兇悍氣兒撲面而來,眼神跟淬了火的小刀子似的,亮得嚇人。雖然離他當年大鬧天宮的威風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但這股子“老子不好惹”的勁兒,是越來越足了。
“禿驢!死哪兒去了?今天的‘玄冥引’呢?麻溜的!”齊天扯著嗓子就朝雜物間吼,那嗓門震得窗玻璃嗡嗡響。
許仙房門悄無聲息地開了條縫。黑疫使那身標志性的灰僧衣挪了出來,籠罩面部的黑霧似乎淡了點,沒那么陰森了。他聲音還是那股子冰碴子味兒,但聽著順耳多了:“齊天施主,稍安勿躁。晨間陽氣初升,正是煉氣固本之時,‘玄冥引’過烈,午后為宜?!彼菔莸氖种笇χ易郎夏菑埉嬃艘话?、歪歪扭扭像鬼畫符的黃紙虛點了一下,“李施主此符,引氣節點偏移,還未完,請后面精彩內容!
“倭國?!”我眉頭一皺。這地名一出來,感覺畫風都有點變了。
“暗鴉?鳥人?”齊天眉頭擰成了疙瘩,但那雙金色的眼睛里,名為“希望”的火苗“騰”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瞬間壓過了之前的戾氣,“禿驢!此話當真?!”
黑疫使合十的雙手微微用力,僧衣無風自動:“貧僧以…以這身僧衣擔保!此乃當年聽金蟬子座下護法金剛酒后失言提及!‘暗鴉’負責遠東,對東方古神器物最為留意!金箍棒乃斗戰勝佛信物,他不可能不知!”他似乎也豁出去了,連“金蟬子”的名號都直接點了出來。
“好!!”齊天猛地一聲暴喝,聲浪差點掀翻屋頂!他整個人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興奮得原地蹦起三尺高!手中的不銹鋼晾衣桿被他下意識地往天花板上一捅!
“噗嗤!”
可憐的天花板薄板,直接被捅了個窟窿!幾縷灰塵撲簌簌落下,正好掉進蘇雅剛端出來的小米粥碗里。
“??!我的粥!”蘇雅心疼地叫了一聲,但看著齊天那興奮得抓耳撓腮、雙眼放光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搖搖頭,“算了算了,看你這么高興的份上…賠我碗新的就行?!?/p>
“賠!俺老孫賠你十個!”齊天完全不在意頭上的灰和捅穿的樓板,激動地揮舞著晾衣桿,金瞳里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熾熱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那根熟悉的、能大能小的棒子,“倭國!東瀛!鳥人暗鴉!哈哈哈!走!咱們這就走!去把那根定海神針給俺老孫找回來!!”
他像個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在狹小的咨詢室里興奮地轉著圈,晾衣桿指東打西,差點把桌上的水杯掃飛。那股子純粹的、近乎狂喜的期待,沖淡了診所里長久以來的壓抑,也點燃了我們每個人心中的火焰。
金箍棒!找回它,齊天才能真正找回昔日齊天大圣的鋒芒!倭國之行,看來是勢在必行了。我看著興奮的猴子,再看看無奈收拾粥碗的蘇雅,以及旁邊那團似乎也因為“將功贖罪”有望而顯得沒那么死氣沉沉的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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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飯館還是那個小飯館,油膩膩的桌面,墻上褪色的財神像,空氣里永遠飄著辣椒炒肉和廉價啤酒的混合味兒。以前,這里擠著項羽的大嗓門,劉邦的市儈精明,許仙的溫吞沉默,還有我的吐槽跟蘇雅的笑聲。現在,就我們四個,圍著那張熟悉的、桌面坑坑洼洼的圓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