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紅油在九宮格里咕嘟冒泡,辛辣的香氣混著牛油的厚重,蒸騰而起的熱氣模糊了包廂的玻璃窗。蘇雅點的“重麻重辣”鍋底名不虛傳,空氣里都飄著一股讓人頭皮發(fā)緊又躍躍欲試的痛快勁兒。
“猴哥!快嘗嘗這個!毛肚,七上八下,脆得很!”蘇雅眼睛亮得驚人,用公筷夾起一片厚實的黑毛肚,精準(zhǔn)地投入翻滾得最厲害的紅湯格子里,嘴里還認(rèn)真數(shù)著:“一、二、三……七!起!”燙得恰到好處的毛肚穩(wěn)穩(wěn)落在齊天面前的香油蒜泥碟里。
齊天穿著那身幻化的暗金色勁裝,坐在我對面,背脊挺得筆直,姿勢帶著一種與這市井煙火氣格格不入的板正。他微微蹙眉,暗金色的眼眸審視著油碟里那片沾滿了紅油、香油和蒜末的毛肚,仿佛在研究一件出土的、用途不明的上古法器,眼神里透著十足的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此……物……”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探究,“如何食之?”
“哎呀,猴哥,用筷子夾起來吃就行!”蘇雅立刻示范,夾起自己碗里的一塊鴨腸,熟練地蘸了下油碟,塞進(jìn)嘴里,滿足地瞇起眼,含糊不清地說,“唔!又脆又辣!過癮!你快試試!”
我也笑著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鮮嫩的牛肉在清湯鍋里涮了涮,蘸料,入口:“猴哥,放心,就是普通的食物,沒毒沒咒。蘇雅說得對,就這么吃?!蔽业糜脤嶋H行動給這位剛從石頭山里出來的大圣爺打打樣。
齊天看看蘇雅,又看看我,目光最終落回那片“可疑”的毛肚上。他伸出兩根手指,略顯生澀地捻起筷子——這動作顯然比揮舞金箍棒生疏多了——夾起那片毛肚,猶豫了一瞬,還是送進(jìn)了嘴里。
下一刻,我清晰地看到齊天那雙暗金色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唔!”一聲短促的悶哼被他硬生生壓在喉嚨里。他整個身體似乎都僵住了半秒,臉上的肌肉瞬間繃緊。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如同火山熔巖般霸道滾燙的辛辣混合著濃烈的油脂香氣,瞬間在他口腔里炸開!那感覺,比蟠桃的寡淡、御酒的綿柔、甚至八卦爐里淬煉元神的罡風(fēng)都要……生猛直接百倍!
我甚至看到他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額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他下意識地想調(diào)動力量去“化解”這凡間的“攻擊”,但隨即意識到這只是……食物?齊天的表情變得極其精彩,錯愕、震驚、還有一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狼狽,最終都化作了眼底深處一抹奇異的光。
“怎么樣猴哥?夠勁吧?”蘇雅湊近了點,滿臉期待地盯著他,像等待老師點評作業(yè)的學(xué)生。
齊天艱難地咽下那片毛肚,我能感覺到一股熱浪似乎從他胸腔里噴薄而出。他咂了咂嘴,回味著那復(fù)雜而強烈的滋味,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古怪的腔調(diào),卻比剛才放松了不少:“…霸道!比那老倌兒的爐火…更添一味凡塵的潑辣!夠勁!”他盯著那翻滾不息、如同巖漿池般的紅湯,眼中竟燃起一絲躍躍欲試的挑戰(zhàn)光芒,“再來!”
“哈哈!猴哥爽快!”我笑著給他手邊的冰鎮(zhèn)酸梅湯杯子續(xù)滿,“喝點這個,壓壓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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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你這問題問得…俺老孫當(dāng)年只顧著吃桃填肚子、漲修為,誰管它個兒大個???拳頭大小,汁水足,靈氣夠,便是好桃!”
“飛機?鐵疙瘩!嗡嗡吵得俺老孫腦仁疼!哪有騰云自在逍遙!不過…”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認(rèn)可,“能載凡人飛天,倒也是凡人的造化!”
“掃碼付錢?”他看著我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支付碼,咧嘴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嘿!這倒比俺老孫當(dāng)年偷桃省事!不用掐訣念咒躲守衛(wèi)了!”
“防彈衣?沒見識過。不過俺老孫的金剛不壞之身,豈是凡鐵俗器能破?”語氣里帶著點小得意。
他甚至開始主動發(fā)問,暗金色的眼眸里閃爍著純粹的好奇:
“安如,這…啤酒(他晃了晃杯子),寡淡如水,不及御酒萬一,為何凡人都愛喝它?”
“蘇雅,你說那…電視里,”他指了指墻上掛著的液晶電視,里面正無聲播放著廣告,“能把俺老孫的故事演出來給人看?演的像不像俺老孫當(dāng)年?”
“這城里…沒有宵禁?”他側(cè)耳聽著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人聲,“凡人夜里也能如此喧鬧?”
我耐心地給他解釋著現(xiàn)代社會的種種,從科技發(fā)展講到生活習(xí)慣,從歷史變遷講到人情世故。蘇雅則在一旁見縫插針地補充各種細(xì)節(jié),還時不時掏出手機搜圖片視頻給他看。齊天看得嘖嘖稱奇,像個剛進(jìn)城的山野少年,對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
“嘿!有意思!這人間…變得俺老孫都快不認(rèn)識了!”齊天灌了一大口酸梅湯,冰得他瞇了瞇眼,看著窗外流光溢彩、車水馬龍的夜景,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帶著復(fù)雜情緒的嘆息。那沉淀萬載的寂寥和傷痛,似乎暫時被這凡塵喧囂熱鬧的煙火氣擠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