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和汗,視線掃過這片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戰場——崩潰的暗紅肉膜、斷裂的紫黑肉管、深坑邊劉邦身下那片刺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以及許仙消散處空蕩蕩的地面,只有那件深藍法衣和布滿裂痕的古劍,冰冷地訴說著形神俱滅的終局。老道那枯槁的殘尸在不遠處,獨眼空洞地望著穹頂,再無生息。
蘇雅靠在我身邊,身體抖得像風中的殘葉,臉色慘白得嚇人,只有緊緊抓著我胳膊的手,指甲深陷進皮肉里,傳遞著一絲微弱的、活著的觸感。
“走…”我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像砂紙刮過生銹的鐵皮。胸腔里那顆嵌著瓷片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喉骨也火辣辣地灼燒。但我必須動。
我彎腰,用還能使上力的那條胳膊,穿過劉邦腋下。
他的身體還帶著余溫,卻沉重得如同灌了鉛。蘇雅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抬起他的雙腿。我們兩人合力,極其艱難地將那具殘破的、胸口留著五個猙獰血洞的軀體架了起來。劉邦的頭無力地垂下,血污糊住了他曾經油滑帶笑的臉。
每一步都踏在滑膩的粘液和碎石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蘇雅幾乎被劉邦的重量帶倒,全靠死死咬著嘴唇支撐,鮮血從唇邊滲出。我們互相攙扶,拖拽著兄弟的遺體,也拖拽著千鈞重的悲痛和疲憊,重新回到廢棄廠房那污濁的空氣中時,外面的天光已經大亮,慘白的光線透過破窗照進來,刺得眼睛生疼。
廠房外,幾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越野車如同沉默的巨獸停在那里。幾名穿著黑色作戰服、氣息精悍的“暗河”成員立刻迎了上來。
他們的動作迅捷而專業,兩人迅速接手了劉邦的遺體,小心地抬起。為首一人,是個面容冷峻的中年漢子,目光銳利地掃過我和蘇雅,又迅速投向我們身后那空蕩蕩的、散發著污穢氣息的入口。他的眉頭緊緊鎖起,聲音低沉而緊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李老板…許先生呢?”
空氣瞬間凝固了。
我張了張嘴,喉嚨里像堵著一團滾燙的砂礫,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視線掠過他們焦急探尋的眼神,最終落在那件被另一名暗河成員下意識捧起的、屬于許仙的深藍法衣上。那黯淡的布料,無聲地回答了一切。
冷峻漢子順著我的目光看到法衣,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那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再問什么,但最終只是用力抿緊,下頜線繃得像刀鋒。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啞得厲害:“…上車!”
車門拉開,一股混合著皮革和淡淡消毒水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和蘇雅被半扶半抱地塞進后座。劉邦的遺體被小心地安置在放平的節后面還有哦,請,后面更精彩!
我靠著冰棺緩緩滑坐到地上,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服滲入骨髓。
視線掃過項羽,又落在旁邊地上劉邦被外套蓋著的輪廓上,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響。
“羽哥…”我的聲音干澀,低得幾乎聽不見,在這死寂的店里卻異常清晰,“本來…想著…先讓你在這兒…等等…等哥幾個…給你報了仇…風風光光送你走…”
胸口猛地一陣劇痛,我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陣陣發黑。蘇雅驚惶地爬過來,用力拍著我的背。
我擺擺手,止住咳嗽,喘息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冰冷的地板縫隙,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沒想到啊…”我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無法抑制的哭腔,卻又被強行壓住,變成一種扭曲的哽咽,“…報仇?…哈…這仇…越報越深了…債…越背越重了…”
“老許…沒了…燒得干干凈凈…連個念想都沒留…”我的目光投向角落里那件黯淡的法衣和殘劍,聲音顫抖得厲害,“…邦哥…也躺那兒了…胸口…五個大窟窿…是替我挨的…”
一股巨大的悲愴和無力感如同海嘯般將我淹沒。我猛地用手撐住額頭,身體無法控制地前傾,額頭重重抵在項羽冰棺那冰冷的玻璃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
“羽哥…邦哥…”我的聲音悶在臂彎里,帶著一種被徹底壓垮的絕望和深不見底的疲憊,“…不能…不能再讓你們這么…晾著了…入土…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