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灣暫時平靜了,禺狨國的骸骨沉在深溝,海坊主的殘骸被洋流卷走,但蛟魔王鱗片上的暗金梵文像根刺,扎在心里。再待下去,除了徒增被西天使者發現的危險,似乎也榨不出更多油水了。力量需要沉淀,情報需要時間發酵,“燎原”的火種需要更廣闊的天地去搜尋。
“老陳,”我拿起加密通訊器,聲音壓得很低,確保不會吵醒蘇雅,“京都這邊暫時收尾。你讓林風的人,給我釘死東京灣,特別是龍三角那片水域。蛟魔王的氣息最后消失在那里,海坊主的老巢雖然被端了,但難保西天不會派新的‘看門狗’來,或者…那里還有別的秘密。有任何風吹草動,哪怕只是磁場異常、海水顏色不對,立刻報告。”
“明白,老板。”陳九的聲音沉穩依舊,“國內這邊,‘星火’的網已經撒出去了,不少‘干柴’冒頭了,等你回來梳理。”
“嗯。讓林風給我們訂明天的機票,最早一班。”我頓了頓,“低調點,分開走也行。”
“放心,安排妥當。”
掛斷通訊,我輕輕調整了下肩膀,讓蘇雅睡得更安穩些。是該回去了。回到那個熟悉的城市,回到那個小小的、承載了太多生離死別和詭異開端的地方。那里是,或許,也會是燎原之火真正燃起的地方。
————————
京都的霓虹在舷窗外漸漸縮小、模糊,最終被厚重的云層吞沒。飛機引擎的嗡鳴成了背景音,機艙內異常安靜。
齊天閉著眼,雙手環抱在胸前,那塊沉重的、刻滿“對不起”的石碑被他用特殊方法縮小了,像塊不起眼的鎮紙一樣壓在他膝上的毛毯下,只有我知道它的分量。黑疫使像個入定的老僧,枯寂的氣息收斂到極致,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蘇雅靠在我肩上,疲憊地睡著了,指尖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的寒意,是推演符陣過度消耗的痕跡。
我看著窗外翻涌的云海,赤金色的瞳孔深處映不出任何風景,只有沉甸甸的思慮。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空氣,帶著點微塵和汽車尾氣的味道,反而讓人有種腳踏實地的錯覺。機場的喧囂撲面而來,與京都那種帶著距離感的繁華截然不同。
齊天一下飛機,幾乎沒做任何停留,拎著他那個裝著“鎮紙”的背包,叫了輛車就直奔我們的據點——那外表平平無奇的店里。我知道,他是急著回去,把那塊禺狨王的石碑重新放回他房間那個特定的位置,然后繼續對著它,一邊汲取力量,一邊消化那份沉重的悲憤。他的背影融入城市的車流,顯得格格不入,又異常執著。
黑疫使則像個影子,無聲無息地跟著我和蘇雅回到了店里。推開那扇熟悉的玻璃門,灰塵在午后的陽光里跳舞。心理咨詢室的牌子依舊掛著,沙發、書架、飲水機…一切如舊,卻又恍如隔世。這里發生過太多事,許仙的委托,朱棣的“造訪”,項羽劉邦的短暫停留,老道的陰謀…還有,掀天誓言的立下。
沒再多說,徑直上了樓。很快,我就感覺到一股極其內斂、帶著寂滅意味的冰冷氣息從二樓彌漫開來,但又被黑疫使精準地控制在那個房間的范圍之內。他開始了自己的枯寂修行。
蘇雅簡單收拾了一下,也迫不及待地上了樓。沒過多久,我就聽到樓上傳來細微的能量波動,時而是冰晶凝結的脆響,時而是水流涌動的低鳴,偶爾還夾雜著黑疫使低沉沙啞的指點聲:“…靈力流轉,非蠻力催動,要如深潭之水,表面平靜,暗流自生…寂滅之意,非死寂,乃萬物歸墟前的寧靜…你這玄冰,火候還差得遠…”黑疫使雖然嘴毒,但教導蘇雅確實傾囊相授,這對蘇雅符箓一道的成長至關重要。
店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我走到那張熟悉的辦公桌后坐下,手指拂過桌面,指尖沾了點薄灰。打開電腦,預約郵箱里果然又塞滿了新的咨詢請求。房貸、車貸、醫藥費…這些曾經壓得我喘不過氣的現實煩惱,如今看來竟有些遙遠和…荒誕。但它們也是最好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