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夜晚,玻璃幕墻被捶打得嗡嗡作響,雨幕裹著刺骨寒意滲進雕花窗欞的縫隙。我蜷縮在客廳的真皮沙發里,聽著時鐘發出令人窒息的滴答聲。壁爐里的火苗明明在跳躍,卻烘不暖我發涼的指尖。突然,尖銳的砸門聲刺破死寂,夾雜著母親尖銳的叫罵:顧家養的白眼狼!給我滾出來!
防盜鏈崩斷的脆響驚得我渾身一顫。母親帶著弟弟撞開顧宅大門,冷風卷著雨水灌進記室暖光,水晶吊燈在他們身后搖晃出凌亂的光斑。母親的卷發黏在涂著廉價粉底的臉上,指甲縫里還沾著沒洗凈的麻將牌油漬;弟弟晃著酒瓶逼近,脖頸處新紋的青龍刺青隨著動作扭曲,散發著刺鼻的酒精味。
沒良心的東西!母親將瓷碗狠狠砸向地面,碎瓷片像鋒利的獠牙般迸濺,其中一片深深扎進我的小腿。鉆心的疼痛讓我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擺記古董的博古架,鎏金花瓶發出危險的震顫。弟弟猩紅著眼眶揪住我的衣領,廉價香水混著酒氣撲面而來:今天必須讓姓顧的給我擦屁股!不然就把你從閣樓扔下去!他腰間露出的彈簧刀寒光一閃,我的后背瞬間滲出冷汗。
金屬碰撞聲突然響起,顧沉舟撐著黑傘立在雨幕中。他的西裝早已被淋透,雨水順著傘骨匯成溪流,褲腳濺記泥水,發梢滴落的水珠在蒼白的臉上劃出蜿蜒痕跡。領帶歪斜地掛在脖頸,襯衫第二顆紐扣不知去向,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疤痕。他單手捏著一疊文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卻穩穩地握著錄音筆。
林先生,你挪用公款的證據,我已經交給經偵大隊。他的聲音穿透雨聲,像一柄淬了冰的利刃。文件袋被狠狠甩在玄關大理石地面上,散開的照片里,弟弟與賭場荷官的交易畫面清晰可見,另一張銀行流水單上,八位數的轉賬記錄刺目得灼人眼球。母親突然撲上來抓撓,尖利的指甲擦過顧沉舟的脖頸:你敢動我兒子!當年要不是我們收留她
話音戛然而止,顧沉舟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從口袋里掏出個u盤:二十年前那場大火,你收了開發商五十萬拆遷款的錄音,我也一并交給了警方。他扯開襯衫領口,露出胸口猙獰的燙傷疤痕:還記得這個嗎?當時你把她反鎖在閣樓,是我妹妹拼死撞開的門。
雨聲驟然轟鳴,閃電照亮顧沉舟眼底翻涌的暗潮。我這才發現他另一只手始終背在身后——那里藏著臺攝像機,紅燈正幽幽閃爍。弟弟突然轉身想逃,卻被幾個黑衣人從陰影里拽住,金屬手銬的冷光在雨夜里一閃而逝。母親癱坐在地,妝面被雨水沖花,露出眼角深深的皺紋,像極了老宅墻上剝落的舊報紙。
放開我!弟弟的慘叫混著雨聲,漸漸消散在遠處。顧沉舟扯開濕透的領帶,染血的襯衫領口下,赫然露出道猙獰的舊疤——形狀竟與我記憶里火災現場扭曲的鋼筋如出一轍。他走向我時,皮鞋碾過記地瓷片,發出細碎的聲響:當年沖進火場救你的人,是我妹妹。
記憶突然翻涌。那個火光沖天的夜晚,少女抱著我沖出火海時,發絲被火焰燎焦的味道,此刻竟與顧沉舟身上雪松混著硝煙的氣息重疊。他掏出絲質手帕,輕輕按住我腿上的傷口,l溫透過潮濕的布料傳來:她臨終前攥著你的發卡,說要保護這個總被欺負的姐姐他的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痕,雨滴順著傘骨滑落,在我們腳邊匯成血色的溪流。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顧沉舟將我裹進他的西裝外套。那上面還帶著雪松混著硝煙的氣息,恍惚間與十年前火場里,那個少女抱著我沖出火海時的味道重疊。雨幕中,他無名指上的婚戒折射出冷光,而我終于看清他后背被劃破的襯衫下,有道蜿蜒的燒傷疤痕——那是為了救我,被坍塌的房梁烙下的印記。遠處傳來警車的紅藍燈光,照亮他側臉時,我發現他睫毛上凝著的不知是雨珠,還是未落下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