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雨聲像無數只手抓撓著窗玻璃,雨幕在路燈下織成密不透風的銀網。母親的尖叫從聽筒里炸開:你弟賭輸了五十萬!今晚必須把錢送來,不然那些討債的要剁了他的手!電流雜音混著摔砸聲傳來,背景里隱約能聽見弟弟帶著哭腔的求饒。我握著手機的手不住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受不到疼痛,直到身后傳來布料摩擦聲。
顧沉舟穿著真絲睡袍,手里端著杯溫水,發梢還沾著沐浴后的水珠。暖黃壁燈將他的影子拉長,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破碎的輪廓。他的目光掃過我煞白的臉,停留在我死死攥著手機的指節上——那里已經泛起青紫。轉賬記錄和通話錄音,我讓助理整理好了。他將水杯塞進我冰涼的掌心,玻璃杯壁的熱氣氤氳在睫毛上,化作一層朦朧的水霧,明天去換個號碼。
雨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一道閃電劈開夜幕,照亮他襯衫領口未系的紐扣。我這才發現他指間夾著半熄的雪茄,煙灰落在睡袍前襟,燙出焦黑的斑點。為什么喉嚨像被砂紙磨過,聲音沙啞得連自已都陌生。他轉身走向酒柜,威士忌酒瓶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老爺子最討厭賭徒,要是知道你娘家捅這么大婁子,聯姻協議尾音被雷聲吞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危險的弧度。
我盯著杯口升騰的熱氣,記憶突然閃回酒會上那杯炸裂的香檳。此刻掌心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而手機在掌心再次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里,弟弟被反綁在倉庫的照片刺得人眼眶生疼。五十萬不夠。我聽見自已說,他們要翻倍利息。話音未落,威士忌酒杯重重砸在胡桃木桌面,濺出的酒液在臺燈下泛著血色。
顧沉舟從西裝內袋抽出支票簿,鋼筆尖劃破紙面的聲音混著雨聲格外清晰。我可以幫你填這個窟窿。他頓了頓,筆尖懸在紙面,但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窗外的雨幕突然傾斜,打在玻璃上發出密集的鼓點,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等待這場交易的達成。他推來的支票上,數字后面跟著一連串零,卻像鎖鏈般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第一,徹底切斷和原生家庭的經濟往來。他解開袖扣,慢條斯理地卷起襯衫袖口,露出腕間價值百萬的機械表,第二,配合我演完這出戲——至少在老爺子面前。最后一個條件淹沒在炸響的驚雷里,他忽然逼近,雪松混著威士忌的氣息將我籠罩,第三,別問為什么。
手機再次震動,討債人發來倒計時視頻。屏幕藍光映著支票上的簽名,顧沉舟的字跡凌厲如刀。雨聲漸弱時,我終于接過那張薄薄的紙片,指尖觸到他掌心殘留的溫度。落地窗外,烏云裂開細縫,晨光像把鋒利的手術刀,將這場暴雨夜的交易切割成永遠無法言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