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觀南回到輕竹院,叫玉蕊給自己換了一身素色衣衫,披了件兔毛斗篷,只留了一只玉釵斜插腦后,又取來了自己的琵琶。
“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啊?”檀心沖著往外走的祝觀南問道,眼睛滴溜溜轉得飛快。
“我一人去散散心。”
祝觀南抱著琵琶,獨自一人踏著青石小徑,走向府邸深處那片寂靜的竹林。
祝硯安的出云軒便是在祝府的角落。
竹林深處,積雪未融,月光清冷。
祝觀南尋了一處覆著薄雪的石凳坐下,并未彈奏,只是將琵琶橫抱于膝上,指尖無意識地輕撫著冰涼的琴弦,目光放空。
寒風掠過,卷起幾片殘雪。玉釵斜插,襯得她側顏清減,單薄得仿佛隨時會被這夜色吞噬。
這姿態氛圍,是她精心準備的畫。
不多時,細微的腳步聲踩在積雪上。祝觀南的指尖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長長的睫毛低垂,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算計,只留下更深一層的脆弱。
“觀南妹妹?”清冷低沉的嗓音自身后響起。
祝觀南這才仿佛受驚般,緩緩轉過身。
月光下,祝硯安披著一件半舊的深青色斗篷,身形頎長挺拔,立于竹林疏影之間。
“三哥?”祝觀南的聲音帶著一絲微顫。她匆忙起身,動作間帶著幾分倉惶無助,“觀南夜半演奏,怕是打擾到三哥了。”
眼前的姑娘脖頸間系著兔毛圍脖,一雙狐貍眼泛著水光,更添了幾絲可憐。仍誰都難以將她與素日冷靜自持的祝府千金聯系起來。
祝硯安上前半步,目光掃過她單薄的衣衫和凍得有些發紅的指尖,最終停留在她帶著水汽的眼眸上,“天寒地凍,妹妹怎一人在此彈奏琵琶。”
祝觀南微微低頭,聲音輕得像嘆息:“心中煩悶,想尋個清凈地透透氣……看著這竹林,心里能安寧些。”
“妹妹想彈琵琶?”祝硯安語氣平淡。
祝觀南穩住心神,抱著琵琶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冰涼。
“想彈一曲《春江花月夜》應景,可惜……”她苦笑了一下,“手都凍僵了,心也亂了,怕是……彈不好了。”
“無妨。”祝硯安的聲音在寂靜的竹林中顯得格外清晰,“琵琶本就有舒心解郁之效。妹妹若心中郁結,不妨彈上一曲,權當……自娛。”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在她臉上。
“或許,彈出來,便不覺得那么冷了,也不那么亂了。”
祝觀南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抱著琵琶重新坐下,指尖輕輕搭上琴弦。
月光下,素衣女子裹在寬大的大氅里,懷抱琵琶。
她沒有彈《春江花月夜》,而是信手撥動琴弦。
不成調的、帶著幾分生澀和遲疑的音符,斷斷續續地從她指尖流淌出來。
她微微垂首,專注于指下的琴弦,不再去看祝硯安。但全身的感官都在感知著他的存在——他是否在聽?
寒竹冷月,斷弦孤音,夜色將兩人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