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夾起一只醉蟹,笑容滿面地放到祝觀南面前的碟子里:“觀南快嘗嘗這醉蟹!泠薇昨日還提起,說江南的孩子最愛這螃蟹,你快嘗嘗。”
那穩婆便是江南人。
祝觀南心中冷笑。她對這些海鮮過敏。前世這醉蟹讓她渾身起滿紅疹,又痛又癢,狼狽不堪,被二房和祝泠薇明里暗里嘲諷是村姑身子,享不了福。
她面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喜,拿起筷子:“母親費心了,泠薇妹妹也真是體貼。”
她的筷子伸向醉蟹,手腕極其自然地一轉,精準地將那只紅亮肥碩的醉蟹放到了身旁祝泠薇的碗中,笑容溫婉:“不過,泠薇妹妹受了十四年的苦,合該妹妹多吃些補補身子。我自幼在京城長大,倒是不太習慣吃這些了。”
祝泠薇看著碗里的醉蟹,臉色微僵。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和祝觀南言語中暗指她受苦的憐憫,讓她如鯁在喉。
在祝觀南遞蟹的瞬間,她將一些細微的粉末撒入了祝泠薇面前的酒杯里。
祝泠薇強笑著謝過:“多謝姐姐。”硬著頭皮夾起一小塊蟹肉,又端起酒杯掩飾性地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混合著蟹肉滑入喉嚨。
祝觀南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尖在袖內輕輕捻了捻殘留的昨日自己磨好的巴豆粉。
她端起自己的酒杯,對著祖母和父親遙遙一敬:“祖母、父親觀南敬您二位一杯。”姿態優雅,毫無破綻。
酒過三巡,氣氛稍緩。祝恒逸忽然放下酒杯,朗聲笑道:“今日家宴,泠薇妹妹歸府,實乃大喜。觀南素日才藝過人。何不趁此良辰,一展才藝,也好讓祖母、父親和諸位長輩開心開心?”他語氣帶著幾分兄長的親昵,祝觀南卻平白聽出一分不屑。
此言一出,席間瞬間安靜。
祝恒逸這話是把祝觀南擺在什么位置。府中家宴,嫡出的大小姐當中便要彈琴弄舞,狀似藝妓。
這分明是故意刁難,要她在全家人面前出丑!柳氏嘴角勾起一絲快意的冷笑。老夫人微微蹙眉,祝長卿則有些不悅地看了兒子一眼,但并未出言阻止。
祝觀南微微一笑,站起沖祖母行了一禮:“如今姐姐歸家,自然是要好好慶祝一番。觀南本該為姐姐獻禮。”
“只是我這也沒有什么好東西,只能以一曲琵琶賀姐姐。”說罷她便吩咐檀心去取她的琵琶。
無人知曉她在內心默數,三、二、一。
“叮”一聲輕響,祝泠薇面前一只精致的青瓷杯跌落,瓷片碎了一地。
與此同時,一聲腸鳴從祝觀南身側傳出。不消片刻,廳中眾人便都聞到了一陣惡臭。
滿場皆靜。
“妹妹……你…你這是……”祝觀南狀似站不穩的樣子,一旁的玉蕊捏著鼻子扶住了她,“莫不是剛剛吃多了那醉蟹,都是我不好……”
“哪能怪大姐姐呢,我想是那螃蟹金貴……二姐姐受不住了。”開口的是三房的小姐祝雪溪。她看到這位新來的二姐姐第一眼便看不慣她那做作姿態。
“雪溪!莫要多言。”三房夫人不滿地責備道,說罷又沖著柳氏抱歉道,“大嫂,雪溪孩子胡鬧話。眼下還是先將二小姐挪入房中安置吧……”
她這一番話才使得房中眾人反應過來。柳氏慘白著一張臉吩咐人來收拾一地污穢。祝泠薇更是憋不住眼中的淚水,見廳中眾人都是一臉嫌惡,抑制不住地哭起來。
一場家宴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束了。
“玉蕊,咱們也走吧。”祝觀南看著眾人都紛紛散去,這般吩咐道。
三房夫人林綺英同女兒祝雪溪一道往外走,她們還得回到自己府上。祝觀南快了幾步,趕上林氏。
“三叔母,且等等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