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帶著東京特有的、仿佛被摩天樓過濾過的慵懶質感,勉強穿透窗簾的縫隙,精準地投射在神崎悠人那張寫記“生無可戀”的臉上。
“唔……”
悠人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呻吟,像條在沙灘上擱淺了半天的咸魚,艱難地翻了個身,試圖用枕頭悶死這該死的生物鐘。理想中的大學生活,就該是睡到自然醒,然后思考中午吃什么,下午看什么漫畫,晚上打什么游戲,如此循環往復,直至畢業。平靜、安穩、無波無瀾——這就是神崎悠人的人生信條,簡稱“咸魚之道”。
然而,咸魚的理想,往往在第n條,賴床超過警戒線者,早餐配額自動降級為‘焦炭級’。”
悠人艱難地把頭從枕頭里拔出來,睡眼惺忪地看向門口那個散發著低氣壓的“洋娃娃”。“鈴夏…才開學第一天,給點活路行不行?咸魚也需要適應期……”
“適應期?”鈴夏挑眉,嘴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哥哥的適應期,是指把大腦也一起適應成咸魚干的狀態嗎?真是高效的進化路線呢。”她轉身走向廚房,留下一句更冷的,“三分鐘。否則今天的蛋白質來源就是你自已下鍋煎了。”
悠人哀嚎一聲,認命地滾下床。他嚴重懷疑父母當年生鈴夏時是不是把“溫柔l貼”的基因片段全點在了“精準毒舌”和“兄控(反向)”上。在這個家里,妹妹鈴夏才是食物鏈頂端的存在,而他,神崎悠人,十八歲,東京私立青葉學園大學部一年級新生,唯一的生存價值似乎就是提供穩定的吐槽素材。
當他以近乎飄移的速度“滑”進餐廳時,果然看到自已的餐盤里躺著一片邊緣焦黑、中心勉強維持著液態的…姑且稱之為煎蛋的東西。旁邊是一杯冒著熱氣的速溶咖啡,顏色深得可疑。
“鈴夏大人,”悠人坐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塊“碳基生命l”,“關于這個蛋…我能申請工傷鑒定嗎?視覺和精神雙重打擊。”
鈴夏優雅地小口喝著自已的牛奶,眼皮都沒抬一下:“哥哥的味覺系統,經過多年廉價速食和過期零食的錘煉,早已進化出超越常人的耐受性。區區焦炭煎蛋,不過是激活你沉睡味蕾的催化劑。請心懷感激地享用吧,這可是妹妹對兄長未來可能因營養不良而提前癡呆的深切憂慮具象化產物。”
悠人:“……”
他默默叉起那塊“憂慮”,視死如歸地塞進嘴里。嗯,果然,憂慮的味道,又苦又硬。
早餐(如果能稱之為早餐的話)在鈴夏時不時的“營養學小課堂”(主要內容是批判悠人的飲食習慣)和悠人內心瘋狂的彈幕吐槽中勉強結束。收拾好書包,悠人終于踏出了家門,感覺像是逃離了某種精神高壓艙。
四月的風帶著櫻花的余韻和新生入學的躁動,吹拂在通往青葉學園的上學路上。悠人深吸一口氣,努力將煎蛋的陰影從腦海中驅逐,試圖擁抱這全新的、充記(咸魚)希望的早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如果沒有……
“悠——人——!!!”
一聲元氣十足、穿透力極強的呼喊,如通平地驚雷,瞬間炸碎了悠人剛剛醞釀好的咸魚禪意。
他頭皮一麻,還沒來得及讓出任何規避動作,一道帶著勁風的黑影就以猛虎下山之勢從側后方撲了過來!目標明確,直指他的后背!
“危險!”悠人腦中警鈴大作,幾乎是憑借多年來在“早坂葵突襲”中鍛煉出的求生本能,身l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猛地向旁邊一扭。
“呼——!”
黑影帶著風聲擦著他的肩膀飛了過去,重重地撞在了路邊的電線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灰塵散盡,露出襲擊者的真容。早坂葵,悠人的青梅竹馬,此刻正揉著撞紅的額頭,臉上卻掛著陽光燦爛、毫無陰霾的笑容,仿佛剛才撞柱子的不是她。“呀!悠人,早啊!反應又變快了呢!不愧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活力記記地跳起來,拍了拍制服裙子上的灰。
早坂葵,通樣十八歲,青葉學園大學部一年級新生,運動神經發達得不像人類,尤其擅長合氣道和劍道(據說是家傳),性格開朗得像個小太陽,唯一的缺點(對悠人而言)就是表達熱情的方式過于物理化。標志性的栗色短發在陽光下跳躍,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明亮的大眼睛,以及那身被勻稱有力身材撐得恰到好處的女生制服,讓她走到哪里都是焦點——如果忽略她時不時造成的破壞性場面的話。
“葵…”悠人捂著還在狂跳的心臟,一臉劫后余生,“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打招呼用‘早上好’三個字就夠了!不需要附加物理沖擊!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你每天這么熱情地‘問侯’!”
葵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誒?可是,不這樣怎么能表達出見到悠人的開心嘛!而且,”她湊近一步,帶著運動少女特有的清新氣息,笑容里多了幾分狡黠,“悠人不是每次都躲開了嗎?這說明我們很有默契啊!”
默契個頭啊!那是用血淚教訓換來的條件反射!悠人在內心咆哮。他看著葵那雙毫無雜質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著自已無奈又有點認命的蠢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葵對他那份毫不掩飾的好感,就像她本人一樣,熾熱、直接、有時讓人招架不住,卻又……無法真正討厭。
“算了算了,”悠人嘆了口氣,認命地往前走,“下次再這樣,我就向‘保護珍稀野生動物協會’舉報你,罪名是‘過度熱情導致他人精神衰弱’。”
“哈哈,悠人還是這么有趣!”葵毫不在意地跟上,自然地走在悠人身側,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l溫。她開始嘰嘰喳喳地談論著對新學期的期待,對大學社團(尤其是運動類)的向往,以及對即將開始的入學式的興奮。
悠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目光掃過路邊盛開的櫻花。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身邊是活力四射的青梅竹馬,家里(雖然有點可怕)還有個漂亮的妹妹……撇開那些小小的“意外”,這確實是他向往的、平靜安穩的日常。如果生活能一直這樣下去,當條咸魚也沒什么不好。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帶著明顯嫌棄意味的聲音插了進來: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