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門口的風比別處冷些,卷著墻根的雪沫子往人衣領里鉆。曉小小攥著那張皺巴巴的紙條——是昨天醫生給的,寫著白季的病房號,此刻被她捏得邊角發潮。
“再試試?”她抬頭看我,睫毛上沾著點白霜,“就說我們是家屬,就看一眼。”
我沒說話,只是往保安室那邊瞥了眼。兩個保安背對著我們抽煙,槍托斜靠在墻角,金屬殼子在晨光里泛著冷光。昨天被攔時,他們看我們的眼神,像在看兩塊礙眼的石頭。
“算了。”我拉了她一把,“醫生說她情況穩了,等醒了,總會有人來通知的。”
曉小小抿了抿唇,把紙條疊好塞進兜里,指尖在布料上按了按,像是要把那串數字刻進去。我們轉身往基地中心走,路過那道隔開外圍和中圍的鐵絲網時,她突然停住腳。
網這邊,一個裹著破棉被的老太太正用凍裂的手撿地上的煙蒂;網那邊,幾個穿呢子大衣的人正從面包車里下來,其中一個女人手里提著個竹籃,籃子里露出半串紅得發亮的糖葫蘆——那顏色,在灰撲撲的基地里,扎眼得很。
“以前在急救隊,聽人說過基地的規矩。”曉小小輕聲說,“得先辦居民證,不然連中圍的門都進不去。”
我點點頭。昨天招待所老板提過一嘴,說登記處就在物資站旁邊的板房里。走過去時,已經排起了短隊,大多是和我們一樣灰頭土臉的人,手里捏著從各處撿來的身份證明——有的是舊身份證,有的是末世前的工作證,還有個小伙子,舉著半塊印著照片的學生證。
登記處的窗口很小,一個戴眼鏡的女人趴在桌上,頭也不抬地問:“姓名,年齡,從哪個基地來的?”
“曉小小,二十歲,之前在北區礦場的臨時醫療點。”
女人筆尖在紙上劃拉著,突然抬頭掃了她一眼:“會醫術?”
“嗯,懂點急救,會縫合。”
女人在表格上多寫了兩筆,又看向我:“你呢?”
“……吳爽。”我頓了頓,報了陳姨告訴我的名字,“十九,礦場幸存者。”
“技能?”
“能打,會修礦車。”
女人筆尖頓了頓,抬頭打量我,目光在我胳膊上滲血的繃帶上停了停,沒多問,只在表格末尾畫了個勾。“拿著這個,去旁邊拍張照,下午來領居民證。”她遞出兩張粉色的單子,“外圍的,編號e開頭。”
我接過單子時,正好看見前面一個穿皮夾克的男人領了證,卡片是淺藍色的,他轉身時,我瞥見上面印著個“”。
“那是中圍的。”曉小小湊過來小聲說,“剛才聽排隊的人說,顏色不一樣,權限也不一樣。”
拍照的板房里,背景布是塊褪色的紅旗。輪到我時,攝影師皺眉:“把繃帶摘了,臉上的血擦擦。”
曉小小趕緊從兜里掏出塊干凈的碎布,蘸了點自已帶的水,替我擦臉頰。指尖很輕,帶著點草藥的涼味,我往后縮了縮,她瞪我一眼:“別動,蹭花了還得重拍。”
拍完照出來,陽光已經暖了些。我們沿著路邊的墻根走,看登記處門口貼的公告——上面用紅漆寫著,外圍居民每月可領五塊壓縮餅干,中圍二十塊,內圍不限量,后面還畫著三個歪歪扭扭的區域圖,用不通顏色標著,像塊被啃過的彩虹糖。
“你看。”曉小小指著公告下方的小字,“臨時診所招醫護,要求有居民證,包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