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小小把大衣鋪在地上,又撿了些干樹枝堆在墻角,掏出火柴——那是她藏在鞋底的,說是白季教她的,“出門在外,火比什么都重要”。火苗“噼啪”地跳起來,映得她臉發紅,她把罐頭放在火上烤,鐵皮被燒得滋滋響,散出點肉香。
“以前跟阿季在研究所,春天一到,我們就去后院摘榆錢。”她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張醫生會把榆錢拌在玉米糊里,說吃了不生病。”
我沒接話,只是把烤熱的罐頭遞給她。她接過去,用小刀撬開,里面是燉得爛爛的豆子,混著點肉末。她挑了塊最大的肉末,遞到我嘴邊:“你吃。”
我咬下來,豆香混著點煙火氣,在嘴里散開。她看著我吃,自已卻沒動,只是用指尖捻著罐頭邊緣的鐵皮,眼神有點空。
“我們會找到真相的,對嗎?”她突然問,像在問我,又像在問自已。
“會的。”我摸了摸她的頭,她的頭發里還纏著點枯草,“陳姨留下的線索,白季眉骨的疤,還有那份沒看完的實驗日志……總有一條能串起來。”
其實我心里沒底。但看著她眼里的光,我不能說。
夜里,風從破屋頂灌進來,帶著點涼意。曉小小縮在大衣里,背對著我,肩膀微微聳動,大概是在哭。我挪過去,把她往懷里帶了帶,她沒躲,反而往我身上靠得更緊了,像只受了驚的小獸。
“吳爽,”她的聲音悶在我胸口,“要是找不到真相呢?要是……要是你真的是73號呢?”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能聽見遠處荒原上傳來的狼嚎,悠長又孤單。
“那我也不會傷害你。”我輕輕拍著她的背,“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
她沒再說話,只是抓著我的衣角,抓得很緊,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一早,我被鳥鳴聲吵醒。
曉小小不在身邊,我心里一緊,剛要起身,就看見她蹲在服務站外的土坡上,手里拿著根小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我走過去,看見她畫了朵花,花瓣圓圓的,像她那盆被帶來帶去的草。
“你看!”她指著土坡下,“有車轍!”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凍土上有串新鮮的車轍,很深,像是重型卡車碾過的。車轍往東邊去了,盡頭隱在荒原的霧氣里。
“可能是商隊。”我蹲下身,摸了摸車轍邊緣的土,還帶著點溫度,“跟著車轍走,說不定能找到有人煙的地方。”
曉小小把那半盒罐頭塞進包里,又把軍大衣疊好,背在身上。她的膝蓋還在疼,走路有點瘸,卻走得很穩。陽光照在她臉上,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她回頭沖我笑:“走快點,說不定能趕上他們吃午飯。”
風里的暖意更濃了,遠處的芨芨草又長高了些,綠得發亮。荒原還是那么大,前路還是那么遠,但身邊有個人,能一起看抽芽的草,一起分半盒罐頭,一起盯著陌生的車轍往前走,好像就沒那么怕了。
我追上她,伸手牽住她的手。她的手有點涼,卻很軟,攥得很緊。
“春天都來了,”她看著遠處的車轍,聲音里帶著點雀躍,“總會有好事的。”
我望著天邊的朝霞,紅得像團火。是啊,春天都來了,凍土會化,荒草會青,那些藏在冬天里的秘密,總會在風里,慢慢露出痕跡的。
我們跟著車轍,一步步往東邊走。身后的服務站越來越小,像個被遺忘的標點,而前方的荒原上,風正帶著新抽的草香,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