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京基地（第1頁）

裝甲車的遠光燈刺破夜色時，南京基地的輪廓終于在雪霧里顯出來。不是想象中的鋼鐵堡壘，而是被藤蔓半掩的城市殘骸上，架起了成片的探照燈，燈光像凝固的光柱，把夜空劈出幾道亮縫。

“停車！”

鐵絲網后竄出兩個穿黑色防寒服的士兵，步槍橫在胸前，頭盔上的雪簌簌往下掉。開車的士兵搖下車窗，遞過去一個金屬牌：“護送猩紅癥患者，編號734。”

士兵用手電筒照了照牌子，又掃過車廂里的我們，光束在白季臉上頓了頓，才揚手放行。鐵絲網緩緩拉開，露出后面鋪著鋼板的通道，通道兩側的斷墻上，爬記了暗綠色的苔蘚——是核冬眠后，最早冒頭的那種植物。

“t2基地就是不一樣。”曉小小扒著車窗，“你看那墻，至少三米厚，聽說里面灌了鉛，防輻射的。”

我沒說話，盯著通道盡頭的亮處。那里聚集著成片的帳篷和臨時板房，隱約能聽見發(fā)電機的轟鳴，還有……孩子的哭聲。在礦場和雪原上飄了太久，竟忘了人多的地方，是會有這樣鮮活的聲響的。

裝甲車直接開到一棟亮著紅燈的建筑前，門口早有穿白大褂的人等著。抬白季下車時，她睫毛顫了顫，沒睜眼，卻往我這邊偏了偏頭。曉小小跟醫(yī)生低聲交代著什么，末了回頭沖我擺手：“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辦手續(xù)。”

我靠在墻邊，看他們把白季推進那扇寫著“隔離病房”的門。門關上的瞬間，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淡了，混進一絲煤煙味——是基地燒鍋爐的味道，帶著點暖意。

曉小小出來時，眉頭擰著：“手續(xù)辦完了，醫(yī)生說她情況穩(wěn)定，但后續(xù)治療得等專家會診。咱們……先找地方落腳。”

基地里的街道比想象中熱鬧，半夜了還有挎著槍的巡邏隊走過，墻根下蜷著幾個裹著破被的流浪者。我們問了三個臨時住處，不是記了，就是要“基地貢獻點”——那是這里的通用貨幣，我們身上只有從礦場帶的幾塊壓縮餅干和半瓶草藥。

最后找到一家掛著“臨時招待所”木牌的小樓，老板是個缺了顆牙的老頭，瞅著我們遞過去的兩塊壓縮餅干，咂了咂嘴：“就這？夠倆人一間一小時的。”

曉小小把兜里的東西全倒出來：還有一小卷繃帶，半截蠟燭，以及我昨天在裝甲車座底下?lián)斓摹]用過的子彈。老頭瞥了眼，不耐煩地揮揮手：走走走。

老頭叼著煙袋，煙鍋里的火星在昏黃的油燈下明滅。曉小小把最后半截醫(yī)療營養(yǎng)液往柜臺上推了推，聲音帶著點商量的勁：“老板，您看這點東西，能不能……開兩間房？就一晚。”

老頭吐了口煙圈，煙袋桿敲了敲柜臺：“小姑娘，當這兒是末世前的招待所呢？t2基地就沒‘兩間房’的規(guī)矩——要么擠一間，要么去外面跟流浪者湊活。”他抬下巴指了指窗外，巡邏隊的手電光正掃過墻根下縮成一團的人影。

曉小小的手攥緊了背包帶，指節(jié)泛白。我看見她喉結動了動，大概是想再說點什么，可最終只是咬了咬下唇，拉了拉我的袖子：“算了，就一間吧。”

往二樓走的樓梯吱呀作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繃緊的弦上。曉小小走在前面，我能看見她后腦勺的碎發(fā)在晃——平時她總說“碎發(fā)礙事”，會用根細鐵絲別住，今天卻忘了。

“那個……”她突然停在房門口，轉身時臉上帶著點刻意的笑，手在頭發(fā)上撓了撓，“其實吧，我以前跟醫(yī)療隊出任務，七八個人擠一個帳篷都睡過，倆人間算寬敞的了。”

我沒接話，看著她推開那扇掉漆的木門。

房間里的床確實不大，鋪著洗得發(fā)灰的褥子，大概剛夠兩個人并排躺下。曉小小先進去，轉身時撞在床沿上，“哎喲”了一聲，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了。

“你看這床，”她蹲下去拍了拍床板，像是在檢查結實度，聲音卻飄了點，“挺穩(wěn)的，比老基地那破行軍床強多了。反正就一晚，擠擠怎么了？咱們是戰(zhàn)友啊，戰(zhàn)友之間……睡一張床很正常。”

她越說越快，像是在說服我，又像是在跟自已較勁。我看見她眼角的余光往我這邊瞟了瞟，又飛快地轉回去，盯著墻角的空罐頭盒。

“我以前跟老高他們擠過山洞，”我突然開口，她嚇了一跳，抬頭看我，“比這擠多了，他打呼能把石頭震下來。”

曉小小愣了愣，突然笑出聲，是那種松了口氣的笑：“就是嘛！你看你，還跟個小孩似的講究。”她直起身，把背包往床尾一扔，“我睡里面，靠墻，你睡外面，晚上起夜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