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我尚以為是三哥在外不慎開罪于人,遭人挾怨構陷。父親素日里常道,三哥性情溫良,行止端方,更兼滿腹經(jīng)綸,最是持身嚴謹、潔身自好的讀書君子。”
“然……”
永寧侯只覺得裴桑枝的話語如同千鈞巨石,一字一句皆挾著雷霆之勢,劈頭蓋臉地砸向他,直將他砸得心神俱震。
方才他還暗自思忖,相較于臨允,臨慕到底尚存幾分可取之處。
孰料,裴桑枝寥寥數(shù)語,便將他這點可憐的期許擊得粉碎,連半分僥幸都不曾留下。
不論是人品操守,還是才學造詣,臨慕都堪稱卑劣之極,令人發(fā)指。
“你……”永寧侯喉頭一哽,強撐著嘴硬道:“這些毫無根據(jù)的風言風語,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書院的夫子們每月給臨慕的評語,字字皆是“謙遜好學”、“溫良敦厚”,不曾有過半分勛貴子弟的驕矜之氣。”
“莫非,你要說臨慕竟能將整個書院的夫子都收買了不成?”
裴桑枝挑挑眉,不疾不徐道:“真假與否,女兒此刻尚不敢妄斷。”
“不過,這世間之事,真金不怕火煉,假玉經(jīng)不起琢磨。”
“三哥既能將父親瞞得滴水不漏,哄得團團轉,區(qū)區(qū)書院夫子,又算得了什么?”
永寧侯咬牙,重復道:“你從何處聽來的。”
裴桑枝面不改色,神色自若地信口胡謅道:“父親想必知曉,女兒在留縣認祖歸宗前,過的是何等艱辛日子。為了謀生,什么活計沒做過?久而久之,自然結識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
略作停頓,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幽幽說著:“記得在漿洗衣裳時,我曾遇見個古怪女子。那女子年紀輕輕,卻透著股沉沉暮氣。起初只說是個喪夫的寡婦,后來相熟了,才肯吐露實情。”
“那時女兒尚不知自己身世,只當是聽了個凄楚故事,跟著唏噓感嘆,少不得還要義憤填膺地罵上幾句。”
“此事若一直沉寂無聲,倒也罷了。”
“可但凡走漏半點風聲,只怕整個侯府都要被牽連進去,誰也討不得好。”
“更何況,三哥年紀輕輕就這般心狠手辣,若是…”
說著說著,裴桑枝突然打了個寒顫,肩膀微微瑟縮:“女兒實在不敢往下細想。”
“否則,父親以為我為何會對從來不曾打罵羞辱過我的三哥這般疏離冷淡?”
“總不會是我閑得慌吧。”
永寧侯死死地盯著裴桑枝:“那你為何偏在今夜舊事重提?”
裴桑枝輕笑,坦坦蕩蕩道:“因為,父親心中所想,女兒看得分明。您這是要舍了四哥,保全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