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心寒又逢風雪天。
成景淮的目光久久凝滯在不遠處那棵早已落光了葉子,只剩下幾根禿枝的老槐樹。
這景象與他記憶深處某個畫面重疊在一起。
那個被拐子囚禁的破敗院落里,也立著這樣一棵枯死的老槐樹。粗糙的樹皮磨得他手腕生疼,卻也將他與桑枝的命運緊緊系在了一起。
他們曾在那棵樹下依偎取暖,他用自己的身軀為桑枝擋住刺骨的寒風。而桑枝,那個瘦小的身影,也曾為他拼上性命與拐子周旋。
那些記憶鮮活如昨日,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仿佛能觸碰到桑枝顫抖的指尖,聽見她冷靜堅定的聲音。
成景淮眨了眨發澀的眼睛。那些以命相護的歲月,怎么就成了她急于割舍的過往?
可為何,只有他還在這些回憶里徘徊?
為何,桑枝卻不再懷念了呢。
桑枝能對素未謀面的他舍身相救,想必定是個心地柔軟之人。那些傷人的話語,絕非出自她的本心。
他這就去求桑枝。
若桑枝不見他,他就一直站在風雪里等。
直到她愿意見他為止。
桑枝會不忍的。
成景淮輕呼出一口白氣,心下當即打定了主意。
這一刻,成景淮忽然覺得,那灰蒙蒙的天幕與簌簌飄落的寒雪,竟也不似方才那般令人心生厭煩了。
“主子,景淮小公子方才命人備了馬車,往永寧侯府方向去了。”身著墨色勁裝的中年男子垂首稟報,聲音低沉而恭謹。
成老太爺雙目微闔,風雪拍打窗欞的聲響在耳畔回蕩,卻始終未曾睜眼:“自取其辱罷了。”
“年輕人多撞幾回南墻,未必是壞事。”
蒼老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紫檀扶手,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總要叫他們知道,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老夫到底是沒有與永寧侯府做親家的福分。”
身著墨色勁裝的中年男子略一躊躇,終是抱拳進言:“屬下打眼瞧著,景淮小公子待裴五姑娘確是一片赤誠。這些年的情分做不得假,想來裴姑娘縱然使些小性子,過些時日也就回轉了。此事……未必沒有轉圜余地。”
說話間,偷眼覷了覷主子神色,又續道:“以主子的手段,要讓永寧侯俯首帖耳,心甘情愿地應下這門親事,原也不是什么難事。”
成老太爺滿是褶子的眼皮微微顫了顫:“拿捏永寧侯的確易如反掌,甚至讓裴余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也不是難事。”
“但,真正難對付的既不是裴余時,也不是永寧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