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潭殘影（第1頁）

晨光透過窗欞灑在書桌上，林晚秋盯著那朵半融化的雪蓮花發呆。花瓣邊緣已經發黑，水漬在桌面上洇出淺痕，像幅殘缺的水墨畫。她將枯萎的花瓣收進玻璃瓶，指尖還殘留著冰雪的涼意——這絕非普通花朵，昨夜狐仙的身影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該來的總會來。”林晚秋深吸一口氣，從衣柜里翻出厚羽絨服。三叔公的話在耳畔回響，爺爺臨終前的囑托、姑婆的素描畫、照片背面的“辭郎”二字，所有線索都指向那個神秘的青丘。她打開抽屜，將半塊玉佩、姑婆的素描和那張泛黃照片塞進絨布包，又往背包里裝了手電筒、壓縮餅干和急救包。

“丫頭，你要去哪？”三叔公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老人背著雙手站在晨光里，藍布衫的領口沾著些許樟木碎屑，顯然是剛從儲藏室出來。

林晚秋攥緊背包帶，決定不再隱瞞：“三叔公，我要去青丘。狐仙說那里有借命契的真相，或許能找到姑婆的下落。”

三叔公的拐杖“咚”地戳在地上，渾濁的眼睛突然睜大：“胡鬧！那地方三百年沒人敢去，你爺爺年輕時想去都被我攔了！”他快步上前抓住林晚秋的手腕，掌心的老繭硌得她生疼，“青丘結界兇險，尋常人進去就出不來了！”

“可我不去，林家的債怎么辦？”林晚秋看著老人佝僂的脊背，突然想起爺爺咳血的模樣，“您說過姑婆是為了躲債才失蹤的，我不想重蹈覆轍。”她從背包里掏出素描畫，“這畫里的寒潭一定在青丘，姑婆肯定去過那里。”

三叔公盯著畫中纏繞鎖鏈的狐尾，突然沉默了。他嘆了口氣，轉身走進儲藏室，片刻后端著個紅布包裹出來。解開布包，里面露出一雙繡著蓮花的棉鞋和一個青銅羅盤。“這是你太奶奶留下的，當年你太爺爺去青丘找狐仙，就穿的這雙鞋。”老人的手指撫過羅盤上的刻度，“這羅盤能指結界入口，鞋里縫了艾草，能驅些小精怪。”

林晚秋接過棉鞋，鞋底厚實，針腳細密，里面果然藏著干燥的艾草。羅盤的指針微微顫動，邊緣刻著看不懂的符文。她突然想起狐仙說的長白山，問道：“青丘真的在長白山？”

“嗯，在天池附近的密林里。”三叔公往她背包里塞了罐咸菜，“那里有片萬年寒潭，就是畫里的地方。你太爺爺說，寒潭底有狐族的石碑，記載著借命契的全本。”他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這是你爺爺烤的肉干，抗餓。到了青丘別亂碰東西，尤其是潭里的蓮花。”

林晚秋看著三叔公忙碌的身影，眼眶有些發熱。她穿上棉鞋，大小竟剛剛好，仿佛早就為她準備好的。羅盤放進背包時，突然發出輕微的嗡鳴，指針瘋狂轉動起來，最后穩穩指向北方。

去長白山的火車上，林晚秋靠窗而坐。窗外的白樺林向后飛馳，樹干上的眼睛狀斑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讓她想起畫中雪地里的眼睛。背包里的羅盤時不時震動，指針始終指著西北方向，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著。

深夜的車廂格外安靜，林晚秋翻開姑婆的素描畫。寒潭邊的水晶棺旁，狐尾上的鎖鏈刻著細小的符文，和玉佩內側的紋路隱隱呼應。她掏出玉佩放在畫旁，兩者接觸的瞬間，羅盤突然發出強光，照亮了對面臥鋪的中年男人。

男人被驚醒，揉著眼睛嘟囔：“小姑娘，你這啥東西這么亮？”

林晚秋慌忙收起羅盤，道歉后拉上窗簾。她發現玉佩和畫接觸的地方，竟浮現出一行淡金色的小字：“月圓之夜，寒潭開，雙玉合，契約來。”字跡很快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火車抵達長白山站時，已是次日清晨。林晚秋背著背包走出車站，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讓她忍不住裹緊羽絨服。車站外停著幾輛越野車，一個戴羊皮帽的司機正在攬客：“去天池不？最后一班車了！”

林晚秋剛要上前，羅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她打開背包一看，指針正瘋狂指向司機腰間的玉佩——那玉佩是狼牙形狀，掛在紅繩上，和狐仙的暖玉截然不通。司機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識捂住玉佩，眼神變得警惕：“你看啥？”

“沒、沒什么。”林晚秋慌忙移開視線，心跳得飛快。司機的眉眼間帶著一股兇相，顴骨上有塊月牙形的疤，讓她莫名想起畫中雪地里的怨毒目光。

“姑娘要去天池？”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林晚秋轉身，看到個穿鹿皮衣的老人，手里牽著匹棕色的馬，“那司機是山匪假扮的，專騙外來游客。跟我走吧，我送你去密林入口。”

老人的眼睛很亮，雖然布記皺紋，卻透著真誠。林晚秋看著他腰間的青銅腰牌，上面刻著“守山人”三個字，腰間的羅盤也恢復了平靜，便點了點頭：“麻煩您了。”

騎馬穿行在密林里，積雪沒過馬蹄，發出咯吱的聲響。老人說他姓趙，守了一輩子長白山，是太爺爺那輩的交情。“你太爺爺當年就是我送進青丘的，”趙老勒住韁繩，指著前方的霧凇林，“穿過這片林子就到結界入口了，里面的路得你自已走。”

林晚秋翻身下馬，遞過車費，卻被老人擺手拒絕：“林家的恩情早就該還了。”他從懷里掏出個竹筒，“這是避水珠，寒潭里用得上。記住，看到穿紅裙的女人別搭話，那是水里的精怪變的。”

穿過霧凇林，眼前突然出現一片濃霧。羅盤的指針劇烈跳動，指向霧中的一塊巨石。林晚秋握緊竹筒，剛踏入霧中，就聽見身后傳來趙老的喊聲：“月圓才能開棺！別碰狐族的蓮花！”

濃霧像棉花糖般包裹著她，能見度不足三米。林晚秋打開手電筒，光柱里漂浮著細小的冰晶，落在睫毛上冰涼刺骨。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霧氣漸漸散去，一片碧綠的潭水出現在眼前。

潭水呈現出詭異的幽藍色，水面平靜得像塊鏡子，倒映著周圍的雪山。巨大的睡蓮葉漂浮在水面，葉心凝結著月光般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光芒。潭中央的巖石上，坐著個熟悉的身影——銀發如瀑，月白長衫在風中飄動，正是那只九尾狐。

“你果然來了。”狐仙轉過身，眼角的胭脂紅在陽光下愈發鮮艷。他的九條尾巴輕輕擺動，掃過水面時激起層層漣漪，“比我預想的早了三天。”

林晚秋握緊背包里的羅盤，警惕地后退半步：“借命契的全本在哪？我姑婆是不是來過這里？”

狐仙輕笑一聲，指尖在水面劃過，激起一串水珠：“急什么？三百年都等了，還差這幾天？”他抬手一揮，潭邊突然出現塊光滑的青石，“先坐下歇歇，你太爺爺當年也在這里喝過茶。”

青石上不知何時多了套茶具，茶壺里冒著熱氣。林晚秋猶豫片刻，終究抵不過好奇心坐下。狐仙給她倒了杯茶，茶湯呈淡綠色，散發著松針的清香。“這是青丘的雪頂松茶，凡人喝了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