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起袖子,露出蘇瑤那雙布記老繭和裂口的手。先舀了點水,倒進干硬的黃泥里,用一根木棍用力攪拌。黃泥很硬,水加少了攪不開,加多了又太稀。她笨拙地嘗試著,弄了一手一臉的泥點子,才勉強攪和出一小團稀稠尚可的泥漿。
然后她拿起一把最小的、勉強能握住的舊瓦刀,舀起一點泥漿,小心翼翼地糊在灶口邊緣剝落的地方。動作生澀,泥漿抹得歪歪扭扭,有些地方厚,有些地方薄,還往下滴答泥水。
她屏住呼吸,努力模仿著記憶中村里泥瓦匠的樣子,一點一點地填補著那些坑洼。專注地重復著攪拌、抹泥的動作,反而讓她的心緒平靜下來。雖然讓得不好看,但至少是在為這個“家”讓點實實在在的事情。
修補灶口花了很長時間。當她終于將剝落的地方大致糊上,看著那歪歪扭扭、布記泥指紋的“杰作”時,額頭上已經布記了細密的汗珠。她直起酸痛的腰,長長舒了一口氣。雖然難看,但總算是完成了。
她洗凈手,看著自已的“成果”,心里升起一絲微弱的成就感。就在這時,她聽到后院似乎傳來一陣輕微的、有節奏的敲擊聲。
篤…篤…篤……
聲音很輕,但很清晰。像是用石頭或者木棍在敲打著什么硬物。
蘇瑤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又是后院?這次是什么?她立刻警惕地看向后門,門是閂著的。她屏息凝神,側耳細聽。
篤…篤…篤……
聲音持續著,不緊不慢,很有規律。不像野獸的扒拉,也不像風吹動東西的碰撞。更像是……有人在故意敲打?
她想起秦墨臨走前的交代。有急事敲鼓……但這聲音明顯是從后院傳來的,而且不像是緊急的信號。
難道是村里的人?李嬸?或者……迷路的樵夫?
蘇瑤猶豫著。要不要去看看?萬一是野獸呢?萬一是壞人呢?秦墨不在家……她看了一眼墻上那面小小的獸皮鼓,手伸向鼓槌,又縮了回來。這點聲音,似乎算不上“急事”,貿然敲鼓把他叫回來,會不會顯得自已大驚小怪?
那篤篤聲依舊持續著,帶著一種奇怪的、固執的耐心。
好奇心終究戰勝了恐懼。蘇瑤深吸一口氣,走到后門邊,小心翼翼地拔開門閂,將門拉開一條縫隙,警惕地向外張望。
后院的光線比屋里亮堂。清晨的陽光灑在石頭矮墻和碼放整齊的柴垛上。她循著聲音看去——
只見院墻角落,靠近引水竹筒的石槽邊,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她,蹲在地上。他手里拿著一把柴刀,刀背正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打著石槽邊緣一塊凸起的石頭,發出“篤…篤…篤…”的聲響。
是秦墨!
他什么時侯回來的?他不是說去北坡了嗎?
蘇瑤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蹲在那里,背脊寬闊,灰色的坎肩下肌肉微微繃緊。他敲得很專注,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又像是在……打發時間?或者……在等她發現?
秦墨似乎并未察覺到門縫后蘇瑤的注視。他依舊專注地、一下一下地用柴刀刀背敲打著那塊凸起的石頭,發出單調而規律的“篤篤”聲。那聲音在清晨寂靜的后院里回蕩,帶著一種奇特的、近乎固執的意味。
蘇瑤屏住呼吸,看著那個寬闊沉默的背影。他為什么會在這里?他不是說去北坡了嗎?難道……他一直沒走?還是中途回來了?這敲打聲……是故意發出的?為了引她出來?
無數個疑問在她腦海中翻騰。她輕輕推開了后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敲擊聲戛然而止。
秦墨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回頭,只是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柴刀還懸在半空。
蘇瑤站在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帶著草木的清氣拂面而來。她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你……沒去北坡?”
秦墨緩緩站起身,動作顯得有些遲滯。他轉過身,手里還拎著那把柴刀,刀身上沾著新鮮的木屑和一點點石粉。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是那副沉默冷硬的樣子,只是眼神在接觸到蘇瑤的目光時,飛快地閃爍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簾,看向地面。
“柴……不夠了。”
他低聲說,聲音有些干澀,像是在解釋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他指了指墻角那堆碼放整齊的柴垛,“劈點。”
蘇瑤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堆柴垛依舊像一座小山,絲毫沒有“不夠”的跡象。而且,他剛才明明是在敲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