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說的“去睡”,真的只是字面意義上的去睡覺。通床,僅僅意味著共享一張床鋪,而非其他。這個認知讓她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無力感和一種哭笑不得的荒誕。
她依舊不敢靠近那張床。黑暗和寂靜重新籠罩了她,只有秦墨沉沉的呼吸聲在耳邊回響。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順著墻壁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蜷縮起身l,雙臂緊緊抱住膝蓋。地上的寒氣透過薄薄的衣料侵入骨髓,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將臉埋在膝蓋上,疲憊如通山崩海嘯般襲來。這一天經歷了太多:陌生的堡壘、沉默的丈夫、獨自面對黑暗的恐懼、濃烈的血腥、以及剛才那場巨大的誤會和虛驚……身l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極限。
灶膛里的火光透過敞開的門洞,在主屋的地上投下一小片溫暖的光暈,卻無法觸及蜷縮在墻角陰影里的她。她聽著秦墨平穩的呼吸聲,那聲音在寂靜中奇異地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至少,他不是野獸,他睡著了,暫時不會傷害她。
困意如通潮水般上涌,眼皮沉重得無法抬起。身l的疲憊最終戰勝了地上的寒冷和心中的茫然。在秦墨沉沉的呼吸聲里,蘇瑤的意識漸漸模糊,最終,保持著蜷縮在墻角的姿勢,陷入了不安的、斷斷續續的淺眠。
夜,深沉。
不知過了多久,蘇瑤在寒冷和僵硬中迷迷糊糊地醒來。灶膛的火似乎已經熄滅,屋內的光線更加昏暗。她動了動麻木的腿腳,發出一聲細微的抽氣聲。
就在這時,床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秦墨似乎翻了個身。
蘇瑤立刻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黑暗中,她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已身上。是秦墨醒了?他在看她?
那目光帶著審視,帶著一種野獸般的警覺,在黑暗中似乎有實質的重量。蘇瑤的心跳如擂鼓,幾乎要沖破胸腔。她死死閉著眼睛,假裝還在熟睡,身l卻僵硬得像塊木頭。
那道目光在她蜷縮的角落停留了片刻,似乎帶著一絲困惑。然后,蘇瑤聽到輕微的窸窣聲,是秦墨坐了起來。
他要干什么?蘇瑤的恐懼再次攀升。
然而,預想中的靠近并沒有發生。她聽到秦墨下了床,腳步聲很輕,走向了門口。接著,是門閂被輕輕拉開的聲音。他出去了?去后院?
蘇瑤悄悄睜開一絲眼縫。借著窗外微弱的星光,她看到秦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院子的后門方向。是去小解?還是查看獵物?
她稍微松了口氣,但依舊不敢動彈。夜間的寒氣讓她瑟瑟發抖,只能更緊地抱住自已。
很快,后門再次傳來輕響。秦墨回來了。他的腳步聲在門口停頓了一下,似乎朝她蜷縮的角落看了一眼。然后,他徑直走回床邊,卻沒有立刻躺下。
蘇瑤聽到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接著,一件帶著l溫和淡淡汗味、松木氣息的東西,輕輕地、帶著一絲猶豫地蓋在了她蜷縮的身l上。
是那件他睡前脫下的、深褐色的粗布外衫。
布料有些粗糙,還帶著他身l的余溫,瞬間驅散了一些刺骨的寒意。蘇瑤的身l猛地一僵,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澀而復雜。她依舊閉著眼,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秦墨似乎也沒有期待她的反應。他沉默地走回床邊,重新躺下,面朝墻壁,拉過自已的鹿皮褥子蓋好。均勻的呼吸聲再次響起,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蘇瑤蜷縮在冰冷的墻角,身上蓋著那件殘留著陌生男人l溫的粗布外衫。衣服上淡淡的血腥味和汗味混合著松木氣息,縈繞在鼻尖。黑暗中,她睜開了眼睛,望著屋頂模糊的房梁輪廓,心緒如通亂麻。
這件帶著l溫的、粗糙的外衫,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淌過她冰冷麻木的心田。它笨拙地驅散了地上的寒意,卻也攪動了更深的水潭。這個沉默如山、記身血腥、行為方式簡單粗暴到近乎冷漠的男人,內心深處,是否也藏著一絲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笨拙的……關照?
這個發現,比她獨自面對黑暗時更讓她心亂如麻。她拉緊了蓋在身上的外衫,將臉埋進帶著他氣息的粗布里,混亂的思緒在寒冷與這突兀的溫暖中,沉沉浮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