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風裹著柴油味灌進港口,林宇的指尖劃過集裝箱冰冷的金屬接縫,銹屑簌簌落下。遠處,“遠星號”貨輪龐大的陰影切割著鉛灰色天幕,像一頭擱淺的鋼鐵巨獸。他身后跟著兩個“毒蛇”的心腹——刀疤臉的阿泰和精瘦的猴三。兩人看似隨意地踱步,鞋底卻刻意碾過散落在地的螺栓,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像耗子啃噬神經。
“宇哥,蛇哥交代了,這批‘精密軸承’得親自點數。”阿泰咧開嘴,露出被煙熏黃的板牙,指關節捏得咔吧響。他刻意加重了“精密軸承”四個字,眼神瞟向c區倉庫焦黑的廢墟方向。
林宇沒應聲,目光釘在面前剛卸下的集裝箱門鎖上。鎖芯嶄新得刺眼,邊緣卻殘留著幾道極細的、方向凌亂的劃痕——是萬能鑰匙反復試探留下的。貨單標注的是“德國進口軸承”,可空氣里彌漫的卻是東南亞水果腐爛后特有的甜膩混雜著廉價香精的刺鼻味。又是“罐頭”的把戲。
集裝箱門被液壓裝置緩緩頂開。昏暗中,整齊碼放的木箱顯露出來。阿泰搶先一步跨進去,猴三堵在門口,手看似無意地搭在腰間鼓囊處。
“開箱,驗貨!”阿泰踢了踢最外側的木箱,木屑紛飛。他彎腰,指甲摳進箱蓋縫隙——動作幅度太大,后頸衣領下緣,一點新鮮的、暗紅色的印泥痕跡一閃而過。那是“黑鷹”私章專用的八寶印泥,昨天才啟用。
林宇的心臟猛地一沉。陷阱不是貨物本身,是時間!毒蛇要的不是他驗出假貨,是要他“當場發現”假貨的時間點!他眼角余光掃過堆場高處監控塔——那個原本覆蓋這片區域的攝像頭,昨天“意外”被吊臂撞歪了鏡頭。完美的盲區。
“磨蹭什么!”猴三不耐地催促,堵門的身l又往前挪了半步。
就在阿泰掀開箱蓋的瞬間,林宇動了。他并非沖向木箱,而是猛地側身,肩膀狠狠撞在集裝箱內壁堆疊的空托盤上!
“嘩啦——!”
摞得兩米高的硬木托盤如通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轟然砸落!阿泰猝不及防,被沉重的木板拍倒在地,發出沉悶的痛哼。堵在門口的猴三本能地縮頭躲避飛濺的木屑。
電光火石間,林宇已從傾倒的托盤縫隙中閃出,撲向集裝箱最深處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沾記油污的工具箱。他掀開箱蓋,里面不是扳手,而是一臺老式手持錄像機,鏡頭正對著門口方向,紅燈微弱地亮著——他昨天借口檢修電路提前藏好的“眼睛”!
“操!錄像!”猴三的尖叫變了調。
晚了。林宇的手指已經按下了停止鍵。他轉過身,背靠著冰冷的集裝箱壁,將小小的錄像機屏幕轉向掙扎爬起的阿泰和臉色慘白的猴三。屏幕上清晰地回放著:就在三十秒前,集裝箱門開啟、光線涌入的剎那,阿泰飛快地從后腰抽出一個扁平的金屬盒,塞進了旁邊一堆廢棄油氈布下。
“蛇哥要的‘軸承’,”林宇的聲音像淬了冰,蓋過遠處貨輪的汽笛,“在油氈布底下吧?要不要現在‘驗’給鷹爺看?”
阿泰的動作僵住,臉上血色褪盡。猴三堵在門口的身影晃了晃,像被抽掉了骨頭。
死寂。只有海風穿過集裝箱縫隙的嗚咽,像亡魂的嘆息。
突然,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在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黑鷹”披著黑色大衣的身影出現在集裝箱門口,身后跟著兩個沉默如鐵塔的保鏢。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狼藉的現場,掠過阿泰煞白的臉、猴三顫抖的手,最后落在林宇手中的錄像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