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油桶上的刀鋒（第1頁）

倉庫頂棚巨大的換氣扇有氣無力地轉(zhuǎn)著，攪動著凝固的、混雜著機油和橡膠粉塵的空氣。林宇蹲在一排半人高的藍色油桶旁，手里捏著一份皺巴巴的出貨單，指尖沾記了黑色的油污。單子上“工業(yè)齒輪潤滑油（i

vg

220）”的字樣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

“發(fā)什么愣？蝰蛇哥等著簽字呢！”一個染著黃毛的馬仔用腳尖踢了踢林宇旁邊的空桶，哐當(dāng)一聲響，在空曠的倉庫里激起刺耳的回音。他斜睨著林宇，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誚。自從“幽靈航線”回來，林宇在鷹爺面前露了臉，這種明里暗里的刁難就沒斷過。毒蛇手底下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淬了毒。

林宇沒理他，眉頭卻鎖緊了。不對。他伸手抹開桶壁上凝結(jié)的油垢，露出下面貼著的產(chǎn)品標(biāo)簽。標(biāo)簽很新，但標(biāo)注的規(guī)格卻是“i

vg

68”。vg

68和vg

220，粘度天差地別。這批油是給港口那幾臺德國進口的精密橋吊備件用的，vg

68的油灌進去，高速齒輪箱撐不過半天就得燒成廢鐵。損失是小，耽誤了“黑鷹”緊盯的那批走私精密儀器按時離港，才是要命的事。

“喂！聾了？”黃毛拔高了調(diào)門，伸手就來拽林宇手里的單子，“墨跡什么呢！簽個字能死啊？”

林宇手腕一翻，躲開了。“這油不對。”他聲音不高，卻清晰，“標(biāo)簽是vg

68，單子上寫的是vg

220。貨錯了。”

黃毛的手僵在半空，臉色變了變，隨即更大聲地嗤笑：“放你媽的屁！老子親手從庫里提的貨，標(biāo)簽還能有假？你他媽懂個球！趕緊簽了，別耽誤事！”他眼神閃爍，帶著股虛張聲勢的兇狠。

林宇站起身，目光掃過倉庫角落高處那個蒙著厚厚灰塵、幾乎看不出原色的塑料外殼監(jiān)控頭。紅點？早就滅了。這破玩意兒就是個擺設(shè)，全倉庫的人都知道。他捏著單子，繞過黃毛朝倉庫門口的管理室走去。黃毛愣了一下，罵罵咧咧地跟上。

管理室里煙霧繚繞，毒蛇正翹著二郎腿，嘴里叼著煙，瞇著眼看手里一份花花綠綠的賽馬報紙。他旁邊坐著倉庫管賬的老陳，一個頭發(fā)花白、眼神渾濁的干瘦老頭。

“蛇哥，”林宇把出貨單放到毒蛇面前的桌子上，手指點了點規(guī)格不符的地方，“油不對。標(biāo)簽是vg

68。”

毒蛇眼皮都沒抬，慢悠悠地吐了個煙圈。“哦？”他拖長了調(diào)子，翻過一頁報紙，“老陳，怎么回事？”

老陳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鏡，湊近單子看了看，又拿起旁邊一份入庫記錄本，手指顫巍巍地劃過一行字。“蛇哥……入庫單……是vg

220沒錯啊……”他聲音發(fā)虛，眼神躲閃。

“聽見沒？”毒蛇終于撩起眼皮，看向林宇，那雙細(xì)長的眼睛里淬著毒蛇般的冷光，嘴角卻扯著笑，“老陳管了十年倉庫，從沒錯過。你一個新來的，倒挺會挑刺？”他彈了彈煙灰，“單子放下，該干嘛干嘛去。”

這是要硬摁著他的頭認(rèn)下這錯！林宇后背的肌肉瞬間繃緊。簽了，這黑鍋就背實了。等精密橋吊一趴窩，追查起來，他林宇就是那個玩忽職守、搞錯配件的蠢貨！毒蛇根本不用自已動手，就能借“黑鷹”的刀把他剁了。

“蛇哥，”林宇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冷靜，“貨不對，我不能簽。規(guī)矩不能壞。”他目光掃過老陳死死攥著的那本入庫記錄，又瞥了一眼管理室墻角那臺積灰的老式電腦主機箱。主機箱側(cè)面，一個不起眼的b接口邊緣，沾著一點極其新鮮的、暗紅色的印泥痕跡，和他昨天在“黑鷹”簽收一批古董家具時，看到秘書用的那盒八寶印泥顏色一模一樣！老陳根本不用印泥！冷汗瞬間浸透林宇的內(nèi)衣。

毒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像面具驟然剝落，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屬。他把報紙“啪”地摔在桌上。“規(guī)矩？”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林宇，壓迫感十足，“在這兒，老子的話就是規(guī)矩！讓你簽，你就簽！”他猛地一把抓向林宇的衣領(lǐng)！

就在毒蛇的手即將碰到林宇的剎那，林宇突然側(cè)身，動作快得像蓄勢已久的獵豹！他并非攻擊毒蛇，而是猛地撞向旁邊堆放著幾大卷帆布吊索的貨架！

“嘩啦啦——！”

沉重的帆布卷被撞得傾瀉而下，如通崩塌的山l，瞬間將猝不及防的毒蛇半個身子埋了進去！煙灰缸、報紙、茶杯稀里嘩啦砸了一地。老陳嚇得尖叫著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