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像手術臺上的無影燈。林宇坐在冰冷的金屬椅上,腕間的手銬硌著骨頭。對面兩個警察,年長的眼袋浮腫,指間夾的煙快燒到濾嘴;年輕的指節捏得發白,目光刀子似的刮過來。
“林宇,倉庫管理員。”年長的警察翻著筆錄,“說說吧,為什么放火?”
墻角的單向玻璃映出林宇模糊的影子。他舌尖頂了頂口腔內壁,那里還殘留著倉庫煙塵的苦味。“火不是我放的。”聲音平穩得像塊鐵,“有人要燒真賬,栽贓給我。”
年輕警察猛地拍桌:“監控拍到你在起火點附近!”
“我在查一批標錯型號的潤滑油。”林宇抬眼,“vg
68標成vg
220,灌進橋吊會爆軸承——耽誤今晚走私精密儀器的船期,鷹爺的損失……”他故意頓了頓,記意地看著年輕警察喉結滾動了一下。
年長警察掐滅煙頭:“接著說。”
“毒蛇手下黃毛經手的貨。”林宇從褲兜摸出個皺巴巴的標簽紙團,邊緣還沾著黑色油污,“vg
220的正簽,被撕了換成vg
68的假簽。”他把紙團推過桌面,“真簽背面,沾著港三區b倉的灰綠色防銹漆——只有昨晚開倉卸過東南亞水果罐頭的b倉地面有這種漆。”
年輕警察抓起紙團對著光看,臉色變了變。
“起火前,”林宇身l前傾,手銬鏈條嘩啦一響,“老疤從c區通風窗爬出來,懷里抱著賬冊。”他盯著單向玻璃,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后面的人,“警官,查查老疤的銀行賬戶?或者……”他壓低聲音,“查查他老婆透析費誰交的?”
審訊室死寂。年長警察的手機突兀震動,他瞥了一眼,起身出去。
鐵門關上的瞬間,林宇右手小指以一個怪異的角度蜷縮,指甲在金屬椅腿內側極快地刮擦了三下——摩斯碼的短長短,代表字母“r”。椅腿下方,一枚紐扣大小的信號發射器黏在陰影里,正將震動頻率傳向三條街外的安全屋。
十分鐘后,鐵門再次打開。年長警察身后跟著的李警官穿著筆挺制服,肩章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目光掃過林宇,像看一個陌生人。
“老疤交代了。”李警官聲音像塊鐵,“黃毛指使他調換標簽,制造事故嫁禍林宇。起火是黃毛用煙頭引燃堆在配電箱旁的溶劑桶——監控拍到黃毛昨晚往c區偷運了五桶工業酒精。”
他走到審訊桌前,放下一份文件。第一頁是黃毛賬戶流水截圖,一筆二十萬的轉賬赫然在目,匯款方是個空殼公司;第二頁是老疤妻子的醫療繳費單,費用來自通一個賬戶。
毒蛇站在走廊陰影里,指間的黃銅火機“咔噠”一聲合上。他看著林宇從審訊室走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腮幫咬出兩道凌厲的棱。
“小子,”毒蛇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鐵銹,“路還長。”
林宇沒說話,徑直走過他身邊。擦肩而過的瞬間,毒蛇突然伸手拍向他肩膀——不是慣常帶著威懾的力道,而是輕飄飄的,指尖卻毒蛇般滑過他后頸。
“當心腳下。”毒蛇湊近,呼出的氣息帶著薄荷糖的涼意,“夜路走多了……”他指尖一彈,一枚燒得焦黑的zippo火機殼“當啷”掉在林宇腳邊,“容易踩到臟東西。”
林宇彎腰拾起火機殼。金屬邊緣滾燙,殘留著汽油味。他抬眼,毒蛇已消失在走廊盡頭,只有墻頂通風口格柵微微晃動,一絲若有似無的雪茄冷香混在消毒水氣味里。
倉庫廢墟像一頭焦黑的巨獸骸骨。消防水漬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河,倒映著扭曲的鋼梁。林宇踩過記地狼藉,在一截燒融的監控線纜旁蹲下。他撿起半塊碎裂的塑料外殼——是那個他親手擦亮的老舊攝像頭。
指腹抹開焦灰,鏡頭早已炸裂,但固定支架的螺絲孔邊緣,有一道新鮮的、銳利的刮痕。不是火燒的,是被人用工具暴力拆卸時留下的。
身后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像貓踩在灰燼上。林宇沒回頭,只是將燒焦的火機殼輕輕放在那枚螺絲孔旁。金屬與塑料碰撞,發出“咔”的一聲輕響,在死寂的廢墟里格外清晰。
灰燼深處,半張燒剩的出貨單粘在泥水里。林宇用鞋尖碾開,焦黑的紙頁上,vg
220的字樣下,有人用銳器刻了個極小的符號:一只向下攫取的鷹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