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宮”頂層餐廳的落地玻璃墻外,是整座城市匍匐的璀璨星河。悠揚的小提琴聲在空氣中流淌,水晶吊燈折射出迷離的光暈。林宇坐在天鵝絨座椅上,后背卻挺得筆直,昂貴的西裝像一層不合身的鎧甲。長條餐桌對面,“黑鷹”慢條斯理地切開一塊五分熟的牛排,銀質餐刀劃過骨瓷盤,發出細微卻刺耳的聲響。
“82年的拉菲,嘗嘗。”
“黑鷹”推過來一只晶瑩的高腳杯,深紅的酒液在杯中旋轉,像凝固的血。“比你在便利店買的兌水威士忌強。”
林宇端起杯,沒喝。酒液掛壁緩慢,濃郁的果香里裹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類似碘酒的金屬氣味。他大學選修過法醫學,知道某些神經毒素會混入單寧厚重的紅酒,難以察覺。“鷹爺厚愛。”
他將酒杯輕輕放回桌面,杯底接觸光潔的臺面,發出一聲極輕的“嗒”。
“毒蛇跟了我十二年。”
“黑鷹”叉起一塊牛肉,沒看林宇,目光投向窗外無垠的燈火,“一條養熟的狗,咬主人之前,總會先齜齜牙。”
他咀嚼著,動作優雅,聲音卻冷得像冰,“阿泰膝蓋里的子彈,型號很特別。是警方特勤隊去年才列裝的。”
小提琴的旋律似乎出現了一個微不可察的顫音。林宇感覺自已的心跳在西裝馬甲下沉重地撞了一下。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鷹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不重要。”
“黑鷹”用餐巾沾了沾嘴角,動作輕柔得像在擦拭一件古董,“重要的是,你值不值我壓下的那顆子彈。”
他放下餐巾,終于看向林宇,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純粹的審視。“跟我來。”
餐廳厚重的橡木門無聲滑開,露出一條鋪著暗金色地毯的幽深走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金屬門。指紋鎖幽藍的光掃過,“黑鷹”推門而入。
熱浪和濃烈的氯氣撲面而來。門后并非房間,而是一個巨大的室內恒溫泳池!池水在穹頂射燈下泛著詭異的、近乎熒光的藍色。但這并非最震撼的景象——泳池底部,并非瓷磚,而是透明的超厚鋼化玻璃!玻璃之下,是令人窒息的景象:一捆捆、一層層碼放得如通磚墻般的、嶄新的百元大鈔!目之所及,整個泳池底部,是一個深達數米的、用現金砌成的“金庫”!幽藍的池水波光晃動,像一層流動的、價值億萬的裹尸布,覆蓋著下面令人瘋狂又作嘔的財富。
“漂亮嗎?”
“黑鷹”的聲音在空曠的泳池邊回蕩,帶著一絲奇異的狂熱,“這是藝術。用規則漏洞和數字游戲創造的…現代藝術。”他走到池邊,蹲下身,蒼白的指尖劃過溫熱的水面,攪動一片粼粼的藍光。“洗錢項目,就像這池水。表面清澈,底下藏著真金白銀。但水太深,容易淹死人。”他站起身,水滴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滴落,在光潔的地磚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他轉過身,目光如通實質的探針,鎖死林宇。“項目核心,就在這池子底下。我需要一個人,潛下去,把‘賬’理清楚。”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國際刑警盯上了我們在瑞士的‘通道’。有個關鍵人物,叫‘教授’,躲在蘇黎世。他手里捏著能炸掉整個池子的東西。”他向前一步,帶著池水蒸騰的濕熱氣息,壓迫感十足。“你,或者毒蛇。去蘇黎世,找到‘教授’,拿到他手里的密鑰,然后——”他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開一個冰冷的弧度,“讓他永遠閉嘴。”
泳池幽藍的光映在林宇臉上,明明滅滅。巨大的財富在腳下無聲咆哮,致命的殺機在頭頂懸而未決。李警官的警告在耳邊炸響:“‘教授’是我們的人!他手里有‘黑鷹’集團全球洗錢的終極證據!保護他!”
“鷹爺信我?”林宇的聲音有些干澀,目光卻迎向那雙深淵般的眼睛。
“黑鷹”笑了,笑聲在空曠的泳池壁上撞出空洞的回音。他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扁平的銀色金屬盒,只有打火機大小,拋給林宇。盒子冰冷沉重,表面沒有任何標識,只在底部刻著一只向下攫取的鷹爪。
“里面是‘教授’可能的藏身點。還有一張不記名磁卡,蘇黎世中央車站,34號儲物柜。”他盯著林宇,“毒蛇今晚會收到通樣的盒子。你們誰先帶著密鑰回來……”他指了指腳下那片幽藍的、覆蓋著億萬財富的池水,“這池子底下,就永遠有他一份。”
泳池的換氣系統發出低沉的嗡鳴,攪動著濃重的氯氣味和金錢無聲的嘶吼。林宇攥緊手中冰冷的金屬盒,鷹爪的刻痕深深硌著掌心。門外隱約傳來毒蛇那特有的、帶著陰冷笑意的說話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