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風浪漸息?!斑h星號”像一條疲憊的巨鯨,緩緩駛入一片被薄霧籠罩的平靜海域。預定交接點到了。幾艘不起眼的鐵殼漁船幽靈般靠攏過來。吊臂吱呀作響,偽裝成漁獲的密封箱被迅速轉移。
就在最后一箱即將吊離時,異變再生!
一艘掛著巴拿馬旗的散貨船毫無征兆地從薄霧中鉆出,船身銹跡斑斑,徑直朝他們駛來,甲板上人影晃動。
“不對勁!”蝰蛇剛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太近了!媽的,是海關緝私的偽裝船?!”
氣氛再次凝滯。林宇的指尖掐進掌心。如果是海關,一切都完了!他死死盯住那艘船。沒有減速規(guī)避的意思……船頭浪花形狀……吃水線……甲板上堆積的煤灰……
“是條真‘煤船’!”林宇斬釘截鐵,“跑印尼航線的老船,導航儀老舊,霧大偏航了!開燈!打旗語!讓他們右記舵!”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信號燈急促閃爍,旗語翻飛。那艘散貨船笨拙地扭動龐大身軀,險險擦著“遠星號”的船尾劃過,掀起渾濁的浪涌,甲板上隱約傳來船員的叫罵,很快又被海風扯碎。
死里逃生。金色的晨光終于刺破云層和海霧,潑灑在平靜的海面上,也照亮了“遠星號”斑駁的船舷。貨,已安然轉移。
蝰蛇走到林宇面前,沒說話,只是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力道沉得林宇一個趔趄。他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自已叼了一根,又罕見地遞給林宇一根。林宇接過,沒點,夾在指間,能感覺到自已指尖細微的顫抖,后知后覺的冷汗正沿著脊椎往下爬。
回到岸上,林宇被單獨帶進那間熟悉的、彌漫著雪茄和昂貴皮革氣味的書房?!昂邡棥北硨χ?,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蘇醒的城市。陽光給他冷硬的輪廓鍍了層金邊。
“風暴邊緣……漁船……煤船……”低沉的聲音響起,聽不出情緒,“你的眼睛,很毒?!彼従忁D過身,鷹隼般的目光落在林宇臉上,像手術刀在剝離皮肉,“那條航線,誰教的?”
林宇喉頭發(fā)緊,面上卻是一片被大佬賞識后的、混雜著疲憊和一絲壓不住的興奮?!皼]人教,鷹爺?!彼曇魩еc沙啞,像是被海風灌的,“看的劇多,瞎琢磨的?!镀票袆印贰ⅰ朵毓印?,里面那些彎彎繞繞……還有,我大學輔修過氣象動力學?!弊詈蟀刖涫钦娴?,簡歷上寫著。
“黑鷹”盯著他,良久,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冰面裂開一道細縫。“劇迷?”他慢慢踱過來,雪茄的煙霧繚繞在兩人之間,“有點意思?!彼T诹钟蠲媲?,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冷冽的須后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腥氣——不知是來自海上,還是別的什么地方。
一只蒼白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過來,并非拍肩,而是用食指的第二個關節(jié),極其緩慢而用力地,敲了敲林宇的左側胸口。那力道透過薄薄的襯衫,清晰地叩在肋骨上,帶著一種審視的冰冷。
“這里,”黑鷹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毒蛇在耳邊吐信,“夠不夠硬?”
林宇感覺自已的心臟在那指節(jié)下狂跳,幾乎要撞碎胸腔。他強迫自已迎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扯出一個混雜著野心和敬畏的笑:“夠不夠硬,鷹爺您說了算。”他指間的煙,不知何時已被捏得變形,濾嘴里的海綿棉絲刺著指腹,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
陽光透過窗,將兩人對峙的身影長長地投在昂貴的手工地毯上。煙絲的味道,海風的咸腥,還有敲在胸口那冰冷的觸感,無聲地絞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