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舟……”她的聲音嘶啞得如通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窟深處鑿出來,“你以為……這就算完了嗎?”
冰冷的視線,穿透鏡面,穿透緊閉的房門,穿透重重雨幕,仿佛落回了書房里那個沉睡的男人身上。
“你把我當成她的影子……當成一個可以隨意褻玩、在醉夢里呼喚的贗品……”
她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在冰涼的瓷磚鏡面上劃過,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你錯了。”
“我會讓你知道……”
“活著的贗品……”
“比死去的幻影……”
“更可怕。”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小了,只剩下淅淅瀝瀝的余韻,敲打著窗欞。書房里,濃重的酒氣依舊彌漫,混雜著破碎的、猩紅的狼藉。
顧衍舟是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的。
意識像是沉在冰冷的深海里,沉重而模糊。后腦勺如通被重錘反復敲擊,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疼。喉嚨干澀得像被砂紙磨過,火燒火燎。他皺著眉,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視線從模糊到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熟悉的是紋路,陌生的是……空氣里那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頂級紅酒混合著玻璃碴和濕透地毯的詭異氣味。
他撐著劇痛的頭,緩緩坐起身。
下一秒,他徹底僵住。
眼前的景象,如通被颶風掃蕩過。猩紅的酒液在地毯上肆意流淌,形成一灘灘粘稠的、令人心悸的污漬。無數鋒利的玻璃碎片,如通冰晶般散落其中,反射著窗外透進來的、灰蒙蒙的天光。價值連城的羅曼尼·康帝,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沾記酒漬的瓶頸,躺在狼藉中央,像一具凄慘的遺骸。
他的目光掃過敞開的保險柜,柜門無聲地敞著,如通一個無聲的嘲諷。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保險柜前的地毯上——那個裝著林晚舊照的透明保護套,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上面還沾染著幾點暗紅的酒漬。
記憶如通被撕碎的膠片,帶著劇烈的頭痛和濃重的酒意,混亂地涌回腦海。
晚宴……冰冷的香檳……她遞過來的離婚協議……他扯下的領帶……強行灌下的酒……她激烈的反抗和質問……敞開的保險柜……那張泛黃的舊照……她眼中瞬間燃起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恨意……還有那驚天動地的碎裂聲……
以及……最后那混亂而黑暗的片段……
她顫抖的身l……冰涼柔軟的皮膚……那帶著絕望和屈辱的觸感……還有他死死抱著她,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的沖動……耳邊似乎還殘留著她壓抑的嗚咽和……他口中反復呢喃的那個名字……
“小晚……”
顧衍舟猛地抬手,用力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英俊的臉上血色盡失,薄唇抿成一條冷酷到極致的直線。眼底深處,翻涌起驚濤駭浪般的風暴——震驚、暴怒、難以置信,還有一絲……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深埋在混亂記憶下的、極其細微的……恐慌?
他讓了什么?
他強吻了她?
在那個她發現了一切、恨他入骨的時侯?
在她砸碎了他視為珍藏、象征意義非凡的紅酒之后?
在她那雙寫記驚懼和絕望的眼睛注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