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盛自橫不疾不徐的語調,祝凌云仿佛踏進了曾經的某段時空。
彼時新年將近,隨心宗明燈十里,紅光一直從山巔流淌至城郊,屋角樹梢,到處都掛滿了燈籠。
光明中,突然出現了一點小小的黑影,宗門看守把他帶到了議事殿。
那孩子身披一片看不出型的破爛短衣,被凍得連連哆嗦,話都捋不直,跪在殿中央道:“宗、宗主大人……我想入宗。
”座上男子平聲道:“你究竟是想入宗修煉護佑空明界,還是僅僅想尋一處管吃住的地方茍且偷生?”男孩的頭埋得更低了,帶血的指甲剛扣住地毯,就迅速縮回來握緊,生怕弄臟似的。
“想好了嗎?”寒涼的聲音傳來,盛自橫更覺哆嗦。
隨心宗其實是他在松幽城投靠的最后一個宗門,他深知自己的地位,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絕不敢妄攀這所天下第二的名宗。
要是再被攆出去……恐怕真的要死在新年里吧。
年夜飯是什么味道呢?盛自橫攥緊了拳,鼓足勇氣道:“求宗主收留,我能做任何活,不怕苦不怕累的。
”南神走下來,慢慢接近他:“灑掃的活任何人都能做,我隨心宗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你這話還不夠打動我。
”盛自橫抬起頭,看著面前宛如仙人的白衣青年,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現在連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沒有,又如何生出更崇高的理想呢?殿內討論的聲音漸大,盛自橫聽出幾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詞語。
怪物、妖孽、煞星……可他明明沒有做什么壞事,真的沒有。
心灰意冷之際,南神突然伸手在他額間探了一探。
盛自橫想起娘親離世之時說的,他有上品火靈根,是個好苗子,萬不可去學那邪道,要做個正直開朗的人,這樣別人才會接納他。
他不懂什么是火靈根,也不懂什么為上品,他只知道,這是他整個人身上唯一有點價值的東西。
心頭燃起一點希望,盛自橫眸子閃著光望南神,卻從他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
寒氣入體,眉間溫度越來越低,他生怕南神想殺死自己,急道:“宗主,我想走正道,我想證明,我雖流著妖血,但依然可以行得端坐得正,我不想再受別人的冷眼了……”“出于本心?”“出于本心!”南神笑了一聲,轉身就走:“那就跟隨你的心吧。
”“宗主不可!隨心宗位列三大宗門,若收了這半妖入宗,可叫其他宗門如何看待我們?”“我們隨心宗,何時管過別人看法?”盛自橫跪在殿中,望著南神的背影,膝蓋下面的毯子軟而暖,他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挺直了幾分。
“師兄說得對,”長老席出來一名女子,笑吟吟走向盛自橫,“這徒弟,我收了。
”盛自橫瞪大了眼,連忙對女子磕頭,一個接一個,最后一次抬頭時印堂擦出了血色:“謝師父!”女子笑呵呵扶起他:“我叫秦歡,你以后,就跟著我修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