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次的大河潰堤規模比較小,洪水漫過的范圍也不算大,在歷史上這條大河早不知決堤多少次了,僅大夏朝的五十多年的歷史中也多達二十次。
一般這種規模的潰堤沒有到需要龍子龍孫來賑災的程度,更何況滎州城離豫省的省城相距只百里左右,管理該省的從二品布政使,完全有能力調動全省的資源自行救災。
這次會派皇子來,除卻那些各方爭功的私心外,主要因為這次決堤的位置恰好對上滎州城了!
當日連城墻內都漲起了五尺高的水!不少城墻和城內建筑都垮塌了,城內如此,直面洪水的城外北邊的村莊和農田就更不用說了…
偏偏靠大河河道的土地水土豐沃,所以北邊的村莊人口是最密集的,以至于這次小規模的決堤損失慘重,無數房舍被沖毀,萬千百姓流離失所。
而褚時鈺到這里的主要任務就是協調各方資源,來災后安置以防災民變流民,以及對這段大河進行治理,最初的搶險救援肯定是有當地官員來負責的。
而一進入滎州的地界,柳如思就明白什么叫大災無情…
入目可見許多衣衫襤褸的災民,他們聚在地勢較高的山坡上,失去家園或親人的悲痛讓每個人眼里都是惶恐和對未來的迷茫。
災情發生到現在還不過十天,便已經有許多人面黃肌瘦,一副行將就木的虛弱模樣,這是因為災害發生得太突然,許多人連逃命都來不及,哪里能攜帶出存糧。
“當地沒有開倉賑濟災民嗎?”柳如思小聲問。
“應當是有的,不過賑濟向來不會放太多糧,各方面原因都有,明面上的理由基本是要留余糧以備不時之需。”褚時鈺以前就有過賑災經歷,那時的災情比現在更加復雜。
這次雖然直面滎州人口繁多的地方,但滎州城總共四千戶,人口不過三萬左右,加上周遭波及的縣鄉村統共二十多萬人,只是以現在的時節,該地的主作物小麥應該已收割了,本地應有不少糧已征收入倉。
皇帝并未安排從京城運賑濟糧來,而是特許褚時鈺直接啟用豫省待漕運的稅糧,省得還要從京城運糧過來,平白浪費人力物力。
當然,也是因身份夠的人帶著旨意來了,這部分糧才能動,否則當地就算是布政使也沒有權力動漕糧的,就怕開了這道口子以后當地官員的手就能伸進稅糧里了。
另外每個府州縣的城周都是有自己的地方糧倉的,該城的最高官員有權在災時進行調配,按朝廷要求的屯糧量,就算二十萬人口全部失去存糧,也應當夠應急一個月…而受災肯定有輕有重,不可能所有百姓都失去存糧住所。
“王爺,這次賑災的撥款為一萬兩白銀…大概五六日后就會押運到位。”孫知照有些汗顏,戶部還是一如既往的摳搜。
他剛剛先行帶人先去城里通知滎州城的官員了,當然也了解了一下皇帝公開的旨意,之前他們接的是密旨,許多事宜都沒有交待清楚。
褚時鈺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對此情況并不意外,少是少了些,但起碼說清了撥下的款是多少,到他手上前沒人敢盤剝。
到了滎州地界他們就沒那么趕了,不管是褚時鈺還是柳如思都在留心沿途遇到的災民。
越往滎州城去,災民就越多,這邊是滎州的南側,在北邊受災的人許多都跑到這邊來了。
很多人都拖家帶口的野宿在外,基本是以家庭為單位聚成一團。有人架起撿來的鐵鍋熬煮食物,全家人都圍聚在鍋旁不停警戒四周,防備他人搶奪。這也情有可原之事,便是這一會兒,他們就已經看見好幾次爭搶食物的狀況了。
這時又有一陣喧嘩聲響起,褚時鈺幾人轉頭看去,就看見一群人圍在一個地方似乎在搶奪什么。
這樣的事太多,一件件管是管不過來的,他們要做的是從源頭解決這些問題。騎隊的馬匹行走不停,只是在走過之前留了幾分神看著那邊。
“哞!”有些高亢的牛聲在那群人中響起。
褚時鈺和柳如思定睛細看,才發現人群中隱約能看見一頭健壯的牛,正在不安的踏著蹄子。
而后更是看到,牛背上有個穿著青色衣袍的人正死死摟著牛脖子,不肯從牛身上下來。
“老道士?!”柳如思瞪著眼睛看向褚時鈺。
褚時鈺也是驚疑不已,立即開口說:“先去看看!”
數百騎威風凜凜的駿馬立即調轉方向,當那些人群發現時,都不用驅趕,立即就作鳥獸散,生怕跑得晚了會被抓去治罪,誰都知道搶劫是重罪。
人群散盡,留在原地的只剩那頭牛和牛背上的人,青色的道袍幾乎快被扒了下來,木簪挽的發髻散出灰白的頭發…那人轉頭看向來人,一張枯皺的臉上清明的雙眼很是突兀,不是那個老道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