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當(dāng)然想離開這里,但是像我這樣的人,”他向著月亮伸出手去,手掌一開一合,“我已占盡這里所有的好處,心早就是這里的模樣了。”
千也閉上眼睛,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你來這里是想要帶人走嗎?是哪家的女孩?找到人了嗎?”
元太注視著他的側(cè)臉。
“我是來這里sharen的。”
元太瞪大了雙眼。
“準(zhǔn)確來說,殺的不是‘人’。是鬼。”
一時間屋頂安靜得厲害,元太摸到了酒壺,猛地向嘴里灌了兩口,又撿起屋頂?shù)乃橥呷酉蚺赃呉恢笨聪蜻@邊的烏鴉,把那只他看不順眼很久的黑鳥驅(qū)離了這里。
無量扇著翅膀飛得遠(yuǎn)了一點。
借著酒勁,元太瞇起眼睛看他。千也的手他知道,上面全是繭子,一看就干過不少苦活。他身上有很多很多傷疤,在湯屋的時候他也看到過。他難道是什么陰陽師之類的家伙,奉行暴力驅(qū)鬼嗎?
千也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屋檐邊,語氣輕飄飄地說:“開玩笑的。”
“哈、哈哈,我想也是。”元太坐直,思維卻飄向了遠(yuǎn)方。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在這吉原的也只能是怨氣沖天的女鬼。
“你曾經(jīng)幫京極屋的游女脫足了吧?”
元太猛地起身,手中攥緊了酒壺。
“什么意思?”他沒有否認(rèn),在千也這樣的人面前說謊是最不明智的選擇。哪怕他們只認(rèn)識了短短一周時間,但元太已經(jīng)“看”到了那條不可觸摸的界線。說是直覺也好,還是這二十年來吉原教會他的生存之道也好,元太已經(jīng)明白,有什么就要發(fā)生了。
夜色下,千也轉(zhuǎn)過身來,他身后就是斑斑斕斕的欲望之城,竟襯得他好似鬼魅一般,那雙眼睛里是元太的身影。元太一時居然覺得有些頭暈?zāi)垦#牭阶约旱淖彀鸵婚_一合道:“你想要做什么?”
千也說:“我要殺鬼。”
要問元太的感想,他只會回答:他一定是鬼迷心竅了。這個人是不同的,他說出口的話就一定能做到。元太覺得自己已經(jīng)瘋了,他不知道千也的本名,不知道他來到這里的原因,不知道他的過去,但其性格中的自信與安定感讓他能夠輕易取得元太的信任,讓元太無條件地相信對方的每一句話。
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在千也說出自己準(zhǔn)備將吉原點燃時,他生出了幫助這個人的想法。
幫助一個外人,點燃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孤城。
“你在開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這里、這里”元太想質(zhì)問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人,問他知不知道吉原是多少人賴以生存的地方,他有什么權(quán)利燒毀他們最后的生存稻草?
“鬼在吃人,元太。”
“人才會‘吃’人!就算沒有鬼,這里也是要死人的!”
千也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元太看不懂的眼神看著他。他覺得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突然變得非常、非常寬闊,寬闊到能將整個吉原都裝進(jìn)去——不,那雙眼中盛著比吉原大得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