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落日分明那么美,卻不愿再去欣賞,只覺余暉刺得眼睛疼痛,痛到眼前一片潮shi模糊。
任由身旁大官和將領們哭喊著“陛下!”,他直接拔出了那一箭。
死就死罷。
景熙沒有料到他還會醒過來,毫無求生意愿抱著必死的心,感到心脈已然緩慢的心碎的他,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輛行駛中的馬車,車簾正隱隱地抖動,身旁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正在用擰得潮shi冰冷的巾帕放置在他額上。
他試圖抬起手,少年發現了他的動作,急忙呼喚道:“醒了!小郎君醒了!陳太醫!陳太醫!”他看見少年焦急的臉,認了出來,是阿川,十一歲的阿川。
他開口欲出聲,發現聲音干啞得發不出一聲。
阿川向他解釋:“小郎君,你高熱不退兩日了,真是嚇死小的了!嗚……”說完哽咽著大哭。
陳太醫快步爬上馬車,對阿川吩咐著:“哎呦我這不來了么!莫嚎了!”觀察了一下小郎君的氣色,對阿川說“醒了就好了!莫哭了!不吉利!快止住!”說著摸了脈,讓他張口看了看舌頭,趕快下車去配藥。
阿川立刻止住聲,他用口型對著阿川說要水,阿川趕忙拿過茶碗遞到嘴邊。
他微微抬起頭啜了幾口后無力再次躺下。
緩了一會子后,慢慢抬起手觀察,他的手小了,腿也短了。
他終于察覺到,他回到了十七年前,自應天府上京的途中,他發了高熱。
那年他八歲,即將開始在東京汴梁城的人生路。
那么,明天應是會在城門處先見到宰執寇相公,他會帶他進府,會見到六歲的她。
憶至此時,他突地一窒,接著猛烈大咳起來。
阿川緊張地拍著他的后背,又將茶碗遞了過來。
他搖搖頭撇過臉,費力地掀開車簾向外望去,連聲向阿川問道:“此是何年何處?我名可是依然為景熙?”阿川怔愣了下,依次答復時不錯眼地盯著小郎君看,正懷疑著是不是燒壞了腦子。
景熙聽罷,慢慢地喘了一大口氣兒。
正是了,就是十七年前。
安撫阿川“不必擔心”,他閉目重新躺下,抬起還稚嫩的手掌捂住了xiong口中箭的位置,好似依然有撕心裂肺的痛在蔓延。
握拳猛地用力捶xiong前,捶得越多反而感到疼痛竟越輕了。
一旁阿川又嚇了一跳,攥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再動。
他沒有反抗阿川,手背手腕處還能感受阿川手掌的溫熱和力度,終于抿起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一絲極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