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衡聽到眼前人說他“有才辯”什么的時候愣了一下,他年紀尚輕名聲不顯,出了平原國就沒幾個人認識他,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州牧大人竟然聽說過他的名字。
但是后面的話就不像前面那么順耳了,“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正常情況下這話都是他說別人,頭一次有人這么說他。
禰衡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他平時傲慢慣了,從來只有他點評別人沒有別人說他的份兒,也可能是他無甚名氣還沒到別人評價他的時候,總之就是“不過如此”這幾個字絕對不能放到他身上,“州牧大人莫非是惱羞成怒……”
“本將軍看你才是惱羞成怒!”荀曄嘖了一聲,直接大力出奇跡將人拽到田邊用事實說話,“你滿口青州各地人心惶惶官署上下惴惴不安,我問你,青州各郡國有多久沒能正常春耕?不說整個青州,就說你口中那位棄官投奔別處的孔融,北海國的百姓在他的治理下過的是什么日子你清楚嗎?”
木屐不適合快步走,禰衡的個頭兒也比不過荀小將軍,反應不及直接被拽的踉踉蹌蹌。
身體受制于人,不耽誤他嘴上繼續咋咋呼呼,“孔北海到任后召集百姓聚兵講武,親寫書札和青州各郡共同謀劃討賊之事,還設立學校推舉賢才,天下皆知孔北海之名。”
“天下皆知孔北海之名,都知道北海國在他的治理下奸民污吏橫行霸道正常百姓無處謀生?好到斗米十千餓殍遍野?好到百姓寧肯落草為寇也不愿找官署求助?好到整個青州在他的籌謀之下都寧隨黃天赴死不向蒼天求生?”荀曄抱著手臂反問,問完之后也不想聽禰衡反駁,反正聽了也沒什么意義,“小小年紀不學好聽風就是雨,純粹是吃太飽了不知道餓肚子的滋味。既然禰處士為孔北海打抱不平,不如留下來和北海籍貫的百姓共同勞作幾日,看看到底是現在好還是之前好。”
孩子不聽話,多半是打的少。
還好這家伙不是他家孩子,真要是他家的孩子他能把人挑在槍尖上教訓。
禰衡,平原禰氏。很好,他記住了。
荀小將軍越說越氣,直接召來親兵把人弄走,“此人對本將軍無禮,送去徐和將軍那里勞改半個月。”
張饒、徐和那支黃巾軍早先因為孔融名聲大試圖投降,結果不光沒投降成功還額外帶走了好幾萬的北海百姓。
既然禰衡覺得孔融治理的北海好的不得了,那就讓真正經歷過孔北海理政的百姓給他講講當時的北海國到底是什么鬼樣子。
有才就能胡說八道了嗎?我爹我叔我伯我全家都有才我說什么了嗎?
什么人吶!簡直不可理喻。
荀小將軍罵罵咧咧,不光在心里罵罵咧咧,整個草棚都能聽到他的怒罵。
就很不世家。
禰衡懵了。
雖然他喜歡羞辱權貴瞧不起所有人,但是他畢竟還是個未及冠的少年郎,從小到大嘲諷過那么多人最多也就是挨幾句罵,對方還都罵不過他,這還是頭一次根本不給他對罵的機會直接把他抓起來。
勞改?什么意思?抓他進大牢嗎?
荀曄沒空和杠精對著杠,有自信杠成功也不想費這個功夫,書房里那么多活兒等著他干,田里那么多情況等著他視察,真當所有年輕人都無所事事啊?
做人最重要的是有價值,能做學問是好事,有文采能寫文作賦是可以給后人留下文化瑰寶,但是有后人的前提是先人能活下來,先人都餓死了還哪兒來的后人?
深呼吸,冷靜,收。
他是提前一步進入成年人世界的天命之子,不和有眼如盲的噴子一般見識。
……
齊國屯田大營,張大帥出去執行秘密任務,目前營里的大小事務由二把手徐和代理。
整個大營都在勞改,處理營中事務也不耽誤他們白天下地干活。
禰衡被送到田里的時候,徐和正在清理水渠里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