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難受,還是不說了。
楊彪無聲嘆氣,
不知道該怎么安撫明顯已經不再信任朝廷的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們陛下應該是意氣風發代天巡狩的大漢天子,偏偏生不逢時趕上了亂世紛爭。
權臣輪流上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下人都不再敬畏天子。
朝廷變成擺設,天子淪為木偶,只怕又是新一輪的禮崩樂壞瓦釜雷鳴。
車隊緩緩前行,洛陽城很快在身后慢慢變小,最終完全消失不見。
荀爽沒想到天子會親自到城門送行,不見面還好,見到年幼的天子就忍不住去想朝廷那更加風雨飄搖的將來。
如果天子愚鈍粗笨也就罷了,偏偏小陛下是個聰明的孩子,一想到陛下很快就能認識到大漢已經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大漢他就忍不住的內疚正。
外戚掌權之后是權臣當道,天子年紀越來越小,奪回權勢的可能也越來越小,到如今已經被完全架空。
執政權臣有治理天下的本事也就罷了,歲月不饒人,天子運氣好的話還是能等到親政的那一天。可看如今的朝堂,真的有能坐鎮中樞的忠臣能力挽狂瀾嗎?
江河日下,封狼居胥四夷臣服的大漢已經太過久遠,他們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到從前。
荀爽和蔡邕都已年過六旬,馬車速度快但是顛簸,二人乘坐的都是速度慢但穩當的牛車。
蔡邕前不久被捉拿下獄險些喪命,現在也看開了,“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慈明,獨善其身沒有錯。”
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他們已經老了,就算知道漢室風雨飄搖也無能為力。
朝廷的問題并不單單在于外戚、宦官、權臣輪流掌權,也不是單單一兩個人的過錯。
他們已經不是年輕時那個以為生靈涂炭僅僅是因為天子昏庸奸臣當道的愣頭青,如今主少國疑朝廷昏暗,凡有志者皆擁兵自重各持一方,接下來還有的亂。
大廈不傾,匪一瓦之積;黎庶之安,乃眾賢之力。
不破不立,也許就是要大亂一場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荀爽苦笑,“我等遠去并州,如何不算擁兵自重割據一方?”
“不一樣。”蔡邕笑笑,“擁兵自重也要挑富庶的地方,并州兵燹不斷地廣人稀,與胡人接壤的郡縣已經脫離朝廷掌控多年,能在并州擁兵自重也是本事。”
并州的漢家百姓不識朝廷多年,如果他們過去能讓并州百姓免遭胡人劫掠之苦,這一趟去的也值得。
兩位老人家在慢慢悠悠的牛車里說話,荀曄坐不住,騎著馬從隊伍最前頭溜達到隊伍最后頭,和領頭帶路的張遼聊聊天,再和押隊殿后的呂布嘮兩句,最前面和最后面都沒什么事兒,又回到隊伍中間看看叔祖和攸哥需要他跑腿的地方。
都沒事兒?那他再溜達溜達。
荀攸看著離開京城跟逃離牢籠似的傻弟弟,無奈嘆氣,“并州遙遠,路上要花二十多天,你若閑著沒事就進車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