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閑許說:“姐姐莫要記掛,好生歇息,我瞧瞧去。
”門外忽然有“咕嚕咕嚕”的水聲傳來,溫閑許才驚覺,給薛槐安的水還在灶臺上燒著呢!她匆匆回到柴房里。
當薛槐安沖到書房時,他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薛陽和大大咧咧地坐在椅上,手上拎著的赫然是他最近在讀的《吞玉劍譜》。
他動作夸張地晃晃書本,對長順說:“小野種膽大包天,竟敢偷咱們家的劍譜!“瞧瞧,我說什么來著?有個偷人的娘,兒子自然也是小偷。
”薛陽和回過頭,卻見薛槐安已經來到他面前,眼神陰鷙地盯著他:“我沒有偷書,我娘也沒有偷人!”不知怎的,薛陽和忽覺眼前之人橫生出一股壓迫感來,令他莫名有些害怕。
他喉結滾動,提高音量道:“還想狡辯!父親不許你學武,難道會給你劍譜?除了偷,你還有什么法子?”他和蘿卜一樣粗的手指翻過書頁,指著其中一副圖道:“何況你的身子也想習武?光說這招鹿鳴于野,你恐怕站都站不穩!”“是……”薛槐安猶豫了一下,語氣冷硬地說,“反正不是偷來的,還給我!”長順煽風點火道:“證據就在眼前,二少爺還嘴硬!不如咱們將這罪證交給老爺,讓老爺教訓他!”“沒錯。
不過書上竟然有如此多批注,萬一父親覺得他勤奮好學怎么辦?”“有了!”薛陽和忽然拿過一旁的毛筆,蘸上墨汁,就要往書上落,“我要告訴父親,薛槐安這廝不僅偷拿了劍譜,還在上面亂涂亂畫……”“住手!”薛槐安大叫一聲,急忙去托薛陽和執筆的手。
奈何薛陽和的動作太迅速,此時筆尖已經堪堪挨到了書頁。
“找死!”沒想到薛槐安敢阻撓自己,薛陽和目光一沉,將全身力氣匯聚在手腕上。
他畢竟練過幾天武,又比薛槐安多長許多肉,筆被他一點點壓下,轉眼間便在書頁上畫出一道墨跡。
余光瞥見逐漸靠近的長順,薛槐安心中焦急萬分:不行,若是劍譜被毀,他當真一點學武的機會都沒有了!回憶著書中的穴位,他抄起桌上的硯臺,對薛陽和的合谷穴狠狠一砸!虎口傳來一陣劇痛,薛陽和登時松了手,毛筆滾落到地面上。
薛槐安趁機奪回劍譜,他心疼地望著書上的墨漬——圖畫中小人的動作已經看不清了。
“你……你竟敢打我!”薛陽和先前只是想來找點樂子,順道顯擺一下他即將入職錦衣衛,此時卻動了真怒。
他堂堂薛家嫡長子,薛槐安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竟敢打他?而且他好歹練過武,居然讓薛槐安這病秧子一擊得手,還把書搶走了!幸虧沒有被人瞧見,不然他面子往哪擱?他氣勢洶洶地朝薛槐安吼道:“把書給我!”“不給!”薛槐安不僅拒絕了,還嘲諷道,“聽聞兄長五歲開始習武,怎么連我一個身體虧空的人都防不住?果然一個管不住丈夫的女人,生出的兒子也是窩囊廢!”他還記恨薛陽和剛才侮辱他娘的事情。
長順不敢置信地望著薛槐安,說話磕巴:“少、少爺!他……他不僅罵你,還……還罵了夫人!”薛陽和一掌拍在他背上:“我耳朵又沒聾,用得著你來說!”他“唰”地一下拔出腰間佩劍,不知是氣急還是剛才被薛槐安砸的,指向薛槐安的劍尖微微顫抖。
“你這賤人,既然不讓我畫你的破書,老子就劃爛你這張討厭的臉!”白刃朝薛槐安面門刺去,千鈞一發之際,薛陽和卻如同被蛇咬了一般匆匆收回手腕,劍也“哐當”掉落在地。
“他娘的,有東西打我!”薛陽和揉著受傷處四下環顧,試圖找出剛剛襲擊他的物件。
在確定薛陽和暫時不會撲上來搶書后,薛槐安也警惕地搜尋起其他人的蹤跡,卻見除了剛來的小丫鬟拎著茶壺站在門口之外,再無其他異常。
小丫鬟沖他招招手:“少爺,我給您送熱茶來了!我可以進來嗎?”薛槐安才想起來他之前下的禁令,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可以。
”溫閑許輕輕捻著拇指和中指,心想:他們果然沒有發現。
江湖上會無相刀法的人寥寥無幾,因她尚未練至大成,師父叮囑她不得輕易使用,也一直沒有給她鑄刀。
為方便她日后行走江湖,師父還傳授給她一手精妙的暗器功夫,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出手無痕很是實用。
薛陽和尋找半天一無所獲,他平白挨了一下,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揪過長順的衣領問:“廢物!你看不見剛才飛過來的是什么嗎?”長順“撲通”跪下,抱著他的大腿連連求饒:“少爺饒命!小人狗眼昏花,實在沒瞧見啊……”“我呸,故意看老子出糗是不是!”“奴才冤枉……”趁薛陽和主仆二人狗咬狗的間隙,溫閑許湊到薛槐安旁邊,小聲問道:“少爺,他怎么突然要劃你的臉?難道是長得太丑自慚形穢了?”薛陽和深受老爺夫人溺愛,在府中向來呼風喚雨,兼之他睚眥必報的性格,縱使有下人心懷怨恨,也不敢明面上表露出來。
薛槐安頭回聽到有人說薛陽和的壞話,愣了一下才說:“他要搶我的書……”溫閑許這才注意到薛槐安抱著一本書。
她記得這本叫《吞玉劍譜》的書,書頁里記滿了文字,足見閱讀者之用功。
書中招式也對她頗有啟發,若是拱手讓給薛陽和,她不就再也學不到了?況且她之前那樣得罪了薛槐安,薛槐安卻只對她放了幾句狠話,沒有真正為難她……于情于理,她都該幫薛槐安守住這本書,可是——可是薛槐安是薛懿的兒子啊!師父此刻仍在薛懿手中受盡折辱,她又豈能幫助仇人之子?救冬青是憐她柔弱,擊落薛陽和的劍是武者本能,可要給仇人之子薛槐安出頭……這算哪門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