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璋聽罷,捋須長嘆,轉向身旁的太子,面帶赧然,“老夫眼拙,誤將魚目當珍珠,讓殿下見笑了。
”李羨微笑搖頭,“趙逸飛盛名在外,仿作本就繁多。
這幅字的用筆亦功力深厚,當為前人摹本。
”輕描淡寫一句話,把這幅仿品的身份抬高,也無形中抬高了楊御史受欺騙的眼光。
蘇清方悄悄覷了李羨一眼,不成想他也在瞥她,射來一道寒涼的目光,透著洞察的銳利。
完全出于一種身體的慣性記憶,蘇清方心虛地低下了頭。
經過假帖一事,天色也已不早,蘇清方便和楊少夫人告了辭,意欲還家。
她前腳跨出楊府門檻,太子也后腳邁出大門。
太子車駕靜靜停在大門口,這次卻不是張揚的鳳車,制式十分普通。
蘇清方退到一旁,給太子讓路。
太子經過她身邊時,卻驀然駐足。
蘇清方左右掃視,并無旁人,看起來是找她。
“永世克孝,懷桑梓焉,”李羨微微低頭,目光鎖在她眉眼之間,念念有詞,“趙逸飛心念故鄉,卻不一定只用過桑檀紙吧?”一千年前的人每次提筆用的什么紙,一千年后的人哪里說得準。
蘇清方那番論斷,未免有些以偏概全。
蘇清方卻一點不虛,答道:“趙逸飛的傳世之作,大多是桑檀紙。
”李羨置若罔聞般道:“內帑文庫中有一幅,用的就是普通的稻紙。
”“我說的是大多。
”蘇清方強調。
李羨見蘇清方還沒領會他的意思,說得更直白了些:“《雪霽帖》乃趙逸飛雪日去友人家做客逢晴即興所作,按理更可能用的是隨手可得的稻檀紙。
你自己也說大多,堂上卻言之鑿鑿用的是桑檀紙,還說什么和真跡比……”相差甚遠。
也真是敢說,一點面子沒給楊璋留。
“真跡?”李羨唇角微抬,眼睛卻無半點笑意,聲音放低,疑問,卻完全是陳述的語氣,“你見過真跡?”蘇清方身體瞬間繃起,對上李羨黢黑一點光的眼睛,像是對上了一把利泛寒芒的刀鋒,貼著她肌膚游走,一點點、一層層把她剝開,露出赤條條的真實——一絲不掛,無所遁形。
此時此境,蘇清方感受到了李羨為人說道的冷峻與危險。
蘇清方不自覺摸了摸手上的青玉鐲,顧左右而言他:“那字……確實是假的……”“這么說你是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