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洛見此情形,心中忽然冒出一個不祥的猜測,腦中嗡地一聲響,幾乎要站立不住。
智明掩面哭了許久,終于斷斷續續道:“你們要找的那封圣旨,就在昨夜,被我,被我燒掉了。”
“什么?”林洛洛和智覺都不禁連退幾步,難以置信。
“前年臘月的一天夜里,我讀經讀到深夜,遇到一個問題十分不解,便出門想去請教師姐,走到后院時發現地上躺著一個人,穿著梁朝士兵的服飾,渾身是血,奄奄一息,我當時嚇得魂飛魄散,只以為是來抓我的,轉身就想跑,那人看到了我,嘶啞著聲音喊我救命,出家人慈悲為懷,我不能見死不救,于是我壯著膽子走了過去,那人從懷中拿出一卷黃布包著的卷軸遞給我,口里說道‘交給……’,阿彌陀佛,他沒來得及說出交給誰就死了,我拿起那個卷軸,打開來看,發現是一封圣旨,連忙收了起來,此事與朝廷有關,我不敢聲張驚動寺里的人,一個人將他從后院拖出去,草草掩埋了。”
“后來我們都知道林家出事了,我知道這封圣旨有些蹊蹺,但我不知道寺里誰是林家的人,就只好將圣旨收著,直到昨天有一個人找到了我,告訴了我許多事情,我猜到圣旨或許跟……”
“或許跟榮王殿下有關。”林洛洛接下她的話頭,冷冷道。
智明跪在地上渾身一戰,又哭了起來,“是的,這兩年他沒有回京,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若是早知道……”
“你若是早知道,你就早點燒掉那封圣旨了,是嗎?”
林洛洛的語氣冷若冰霜,她內心的憤怒已經無法言喻,她無論如何想不到,那封圣旨其實就在她身邊,她更沒想到的是,這么多人苦心找了這么久的圣旨,就這樣被智明一把火燒掉了。
“不,”智明抬起頭來看著她,哭著搖頭,“不,我若是早知道,我一定不會讓他做出此等事來,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錯。”
林洛洛下意識往腰間去拔劍卻拔了個空,不由在空中狠狠揮了一掌,轉身推門跑了出去。
林洛洛一個人在寺里胡亂走著,心中煩悶異常,恨不能馬上找人打一架。春夜無月,稀松幾點星光從烏云中漏將出來,寺外松濤陣陣,山谷風聲如咽,她攀上一顆桂花樹,獨自在樹冠中坐著。
她從來沒有這么沮喪過,想到趙安柏和林飛要是知道那封圣旨就這樣被燒掉了,心里不知要如何發狂。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沖回禪房一刀殺了智明。
她想問,為何你兒子可以殺了林家全家,我卻殺不得你?
但這個念頭也只是那么一瞬。
她當然可以殺了智明,可是殺一個手無寸鐵的人,與那些殺害林家滿門的劊子手又有何異?
夜越來越深,寺外巡邏的侍衛繞著整座寺走過一圈又一圈。林洛洛長嘆一口氣,終于跳下桂花樹,往智覺房中走去。
走出沒幾步,不遠處傳來人聲喧鬧,方才智明的院子里已經被火把照得通明,林洛洛心中一驚,連忙快步趕了過去。
院子里圍著的都是靜照寺的弟子,眾人全都垂著頭念經,不時有幾個人小聲抽噎著。
林洛洛推開幾個人,從人群里鉆了過去,只見智覺跪在智明屋子門口低頭誦經,方丈慈靜大師站在門口,惠靜大師則從屋內走了出來。透過一些空隙往屋內看去,林洛洛發現智明盤膝坐在長榻上,雙手合十,頭垂到xiong前,一動也不動。
她腦中“嗡”地一聲作響,走了過去。
“師父,出什么事了?”
慈靜雙掌合十,朝她一揖,“阿彌陀佛,驚擾施主了,弊寺弟子智明,功德圓滿,已于方才身登極樂。”
林洛洛驚得連連后退,智覺站起身來,對方丈合十道:“方丈,弟子送這位施主回房休息吧。”
慈靜點點頭,智覺帶著林洛洛走出了智明的院子。
“姑母,她怎么會突然死了?”
智覺念一聲佛號,回道:“智明她,似乎早已心存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