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午間,越走越荒涼,目之所及都是荒草砂礫,天空灰沉沉,幾陣大風過后忽忽地飄起了雪花。
今夜若是找不到一個歇腳的地方可就難了,她一面想一面加緊往北奔去。
如此又奔出三十里,風雪滾滾,眼前模糊一片,再難往前行進半步,于是不得不下馬尋了棵粗壯的樹躲風。
雪愈下愈急,天越來越暗,繼續(xù)等下去極為可能葬身這邊雪原,她躲了片刻,決定上馬繼續(xù)迎風前行。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揚起丈余高的雪塵,馬蹄噠噠聲透過風雪傳來,林洛洛回頭一看,紛紛揚揚的大雪中似乎有一人一馬正朝自己奔來。
她此時已成驚弓之鳥,無暇多想,立刻上馬狠抽馬臀向前狂奔,誰知身后那人見了更是奮勁狂追,很快馬蹄聲越來越近,呼喊聲也越來越近。
林洛洛倉促回頭,見那人離自己只有十幾丈遠,她騰出右手緊握長劍,暗暗自我安慰,好在追來的只有一個人,自己也并非全無勝算。
就在她屏氣凝神準備殊死搏斗一番時,那人的呼喊聲終于傳了過來,“洛洛!”
是林飛!
她丟下手中的劍,勒住馬頭翻身下馬站在原地,眼淚不知何時盈滿眼眶,淚眼模糊中,林飛跳下馬沖破風雪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洛洛,洛洛,”林飛的聲音在她腦后響起,哽咽喑啞,“我就知道你不會死,我就知道……”
說著話又將她抱得更緊了幾分。
“林飛。”林洛洛回抱住他,任眼淚不斷往下流,這一路來都是他陪著她生死與共,前路雖然不明,但有他陪著,至少可以多一點勇氣。
林飛抱著她久久不愿撒手,任由大雪落滿兩人的肩頭。
他圍著那座雪山找了二十來天,每日睜眼是希望,閉眼是絕望,經歷近一個月反復無常看不到盡頭的折磨,而今終于失而復得,此刻他只恨不能將她揉進骨頭里,再也不分離。
林洛洛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終于察覺到他有些異樣,伸手推開他,“林飛,好了,我沒事。”
“洛洛,”林飛依依不舍地松開她,低下頭去擦了擦眼角,替她拂掉頭上肩上的雪,擦干臉上的淚痕和雪跡,抬眼對她笑了笑,眼睛紅得跟兔子眼似的。
林洛洛伸手替他打掉身上的雪,笑著說道:“你可不要哭,你哭我會更想哭的。”說罷鼻子一酸,眼底又蘊滿了淚水。
林飛見她小圓臉凍得通紅,發(fā)絲、眉毛、睫毛掛滿雪晶,眼中閃著淚花,明明自己歷經生死,卻反過來笑著安慰他,頓時心中疼惜與愧疚翻涌,不由地又將她擁入懷中。
良久,林飛終于放開她,解下自己的披風給林洛洛系上,又取下一個牛皮袋遞給她,說道:“洛洛,我們現(xiàn)在離裴將軍營帳大概還有三十里路,雪太大了,我們要盡快趕到軍營,你喝點酒暖暖身子,我們立刻就走。”
林洛洛點點頭,接過牛皮袋喝了兩口酒,翻身上馬,說道:“走吧。”
兩人并肩疾馳,卷起丈余高的雪塵,頂著風雪往裴儀大帳狂奔而去。天黑風大雪厚,兩人一直到夜深才找到裴儀軍營。
林飛將趙安柏給他的信遞給營門守衛(wèi),不過片刻,裴儀親自帶人將兩人迎了進去。
進了主帳,林飛哽著聲音喊了一聲,“裴大哥。”
裴儀看著兩人滿身大雪,神色十分憔悴,心中又喜又傷,禁不住悲從中來,熱淚橫流,“阿飛,洛洛,你們還活著。”
裴儀是已故永昌侯的次子,其妹裴佼兩年前嫁給了林洛洛的兄長林躍為妻。永昌侯老侯爺早亡,其長子裴仁襲爵,在禮部任職,次子裴儀自幼習武,年少征戰(zhàn),自己掙得軍功封將。兄妹三人系出同胞,幼年喪父,全靠裴老夫人一手拉扯成人,彼此間感情深厚,裴佼嫁入林家身懷六甲之時死于非命,裴老夫人驚聞噩耗一病不起,不出月余撒手歸西,彼時裴儀因受林懷遠一案牽連正是戴罪之身,母喪都未能獲準歸京守靈,日夜痛悔難當,今夜忽然見到林家兄妹二人,想起林家所遇種種,想起自家所受牽累,不由地悲痛欲摧。
林洛洛雖已無記憶,但見裴儀和林飛的神情,知他二人定是在為林家心痛,也不便開口相問,一時之間,三人靜立帳中竟都無言。
“將軍,營門外有一位趙大人求見。”帳外響起了守衛(wèi)的聲音。